秦非樓 作品

第176章 長干曲

    輕撫著手心那個暖手爐套子上的穗子,師瀟羽轉頭往一旁瞥了一眼,只見裡屋的案頭上放置著一個燉盅和一個還未用過的湯碗。雖不知裡面盛著何湯,但毋庸置疑,定出自某一紅粉佳人之手,因為燉盅旁的食盒上掛著“玉川閣”的牌籤。

    而且,素問軒門口的那串足印和那個被一圈狀似竹蔑的細條所環繞的圓坑,已然交待了那個人的身份和來處。

    對此,師瀟羽並不著惱。

    想到自己深夜到來,既無熱湯熱水,也無夜宵點心,不知他冷,也不知他熱,連添香這樣的小事兒也未能做成,反而還要他著意為她準備一應禦寒之物,如此想著想著,師瀟羽不覺有些慚愧。

    她訕訕地轉過頭來,低頭看見手裡那一團被自己撥亂的穗子,她難為情地笑了笑:“祁爺抬舉,妾身愧不敢當。”

    “祁爺挑燈夜讀,晨夕不休,必定辛苦,有人能慰你案牘之勞、能解你寒窗之苦,此人難道算不得你的知己紅顏嗎?還有人能知你故劍之思,能懂你荀令之傷,此人難道也算不得你的知己紅顏嗎?”

    師瀟羽所言之中,前者自然是指竹茹閣主,這玉川閣閣主竹茹的心思,在這祁門之內,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師瀟羽雖然從不打聽,也不過問,但也心中雪亮。

    相對於竹茹的噓寒問暖、體貼入微,後者的心思則顯得更為含蓄更為委婉,與之平素開口見心隨性不拘的樣子,似乎迥然有別。

    她深知祁穆飛對江綠衣的愧疚之心,故而素問軒內的佈置這麼多年來還依舊按照當年江綠衣的意思而設,連院中的那株木槵子也依舊如那年那般鬱鬱蔥蔥、生氣勃勃。

    由於她善於用她那看似親切的笑容掩藏她的心曲,以至於這麼多年來,祁門之內都鮮有人知。

    但,師瀟羽卻一眼看得出來。

    在這一方面,她和許多女人一樣有著一種天然的敏銳的直覺力。

    循著師瀟羽的目光,祁穆飛分明瞥見了一絲嫉妒,但他不想用自己並不擅長的甜言蜜語來安慰她,也不想用那些連自欺都做不到的謊言來哄騙她。

    他微微抬起頭,以他那毫不掩飾的目光對著她,坦誠地說道:“算得,她們皆可算得。我祁某人一生能得這些紅顏知己,不可不謂幸矣!可是我偏偏想在人世間尋一個兩心相知之人,知己知彼,知音知心,相知相守,白頭不離。”

    祁穆飛款款地述說著,而師瀟羽低頭沉吟,一時之間竟也分辨不清他是在向自己炫耀,還是在向自己傾訴。

    停眸片刻,師瀟羽才說道:“斯人既已逝,往者不可追。像綠衣姐姐這樣能與你志趣相投心意相通的人,今世已難再得,你何不就在這些知書識禮、知冷知熱、知根知底的紅顏知己之中再覓一人呢?”

    “……”祁穆飛略一苦笑道,“不是我不找,是你不肯!”

    “我不肯?你祁爺要找紅顏知己,我怎會不肯,又怎敢不肯?”師瀟羽惶惑地抬眼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