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非樓 作品

第186章 無言處

    停留了片刻之後,二人準備返回。車伕和守墓人也適時地回到了冢廬,兩人手裡各抱著一摞不知哪裡找來的乾柴和乾草。大呂見二人回來,便走了過去,好給師瀟羽與這兩位故人最後留一點獨處的時間。

    天風蕭蕭,孤城縞素。

    披霜戴雪的師瀟羽向著爹孃的墳墓再拜行禮。

    “爹,娘,羽兒走了。”這次,她把眼淚忍在了眼眶裡。

    與守墓人道別之後,師瀟羽隨大呂登上了馬車。車上,師瀟羽有幾分乏倦,便倚在大呂的肩頭上迷迷糊糊地眯了一會。大呂並不拒絕這樣過分親密的接觸。

    輕撫著這個女孩的鬢髮,她覺得很服帖也很柔軟。

    恍然間,她在女孩右耳下三寸的地方隱隱約約發現了什麼。

    “唔……”她驚訝地瞪大了雙眼,卻下意識地把驚訝的聲音給壓抑了下去。她皺起眉頭,滿目輕憐地望著那個渾然無覺的女孩子和她身旁那一管霜竹笛。她將她抱得更緊了些,還用她的大手努力溫暖著對方,不讓外面風雪的寒意侵擾分毫。

    恍惚間,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也模糊了她的意識。

    為什麼兩個人明明離得那麼近,心卻還是那麼遠?

    為什麼兩個人明明離得那麼遠,心卻可以那麼近?

    不懂,她不懂!

    從小就被指定為十二律呂繼位人的大呂,還沒繼位就被剝奪了為人妻子的權利,自然的也就被剝奪了為人母親的權利。因為前人說,一個人的感情會左右他的公平公正。

    只要你對一個人產生了感情,你無可避免地會偏心他袒護他,身為十二律呂,這是絕對不允許發生的事情。所以,不知從哪一代開始,男不娶,女不嫁,成為了十二律呂人選的基本條件,也成為了他們自我約束的基本準則。

    可是感情這東西,不知所起,不知所終,又豈是那些無情之人所定的規則所能禁止的?

    二十多年前,大呂也曾有過一段屬於自己的感情,可是那段感情才剛剛萌芽,心慌意亂的她就狠心地結束了它原本鮮活而美好的生命。看著那個“生命”一點一點地沒了氣息,她害怕過,緊張過,不安過,愧疚過……

    在無人的夜晚,她一次又一次用悔恨的淚水彌補她對它的虧欠,可是淚水是苦的,一遍又一遍的淚水壘砌,並不能填補這種虧欠,反而還澆築了她心中永遠都無法消除的塊壘。

    這是她此生唯一的一段感情,短暫而苦澀。

    在那段感情結束生命之後沒多久,他就娶了他的新娘子,她含笑向他送出了祝福,他也笑著接受了她的祝福。可是她看得出來,他並不幸福,可是他故意裝得很幸福,似乎想用這樣的“幸福”來感激她當初的放手與成全。

    直到有一天,他從很遠的地方回來之後,他整個人就變了。他看她的眼神不再有怨、不再有恨、也不再有留戀。

    他時常會望著一個方向長時間的發呆,有時還會偷偷地笑,有時還會默默地流眼淚。那時候,她就知道,他的心裡藏進了一個人。那一年紫桐花期將盡之時,他把七絃亭改名為瀟湘亭。幾個月後,他的女兒出生了。

    直到那時,她才知道他心裡的那個人是誰。不知為什麼,她心裡很酸也很痛,她好想去見見那個女人,那個讓他魂牽夢縈讓他牽腸掛肚的女人,她也說不清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