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非樓 作品

第239章 盤門之別

    時至中午,祁柳二府之人齊聚盤門,柳雲辭與鄧林走水路去,沿運河南下。而祁穆飛一行人因著師瀟羽怕水,故走陸路。是而,兩撥人馬,俱在盤門作別。

    吳門中人所到甚少,除了蒙泉和幾個百越春的腳伕夥計,幾乎無人到場。

    蓋因吳希夷前一日在九仙堂吩咐過,所有人一律不準送別。

    一則臨別千言,恐匆匆難盡,你一言我一語的,言不盡意,還反耽擱行程;再則人生千里與萬里,黯然銷魂別而已,未免牽惹師瀟羽生離死別之愁情,也未免杏娘觸景而生淒涼孤苦之鬱懷,所以送別的人越少越好。

    不過,今天還是有人違抗其命,偷偷來了盤門。

    只是這人遠遠地隱身於一個角落裡,始終未有近前來。

    一襲霜白色的帷帽低垂拂肘,恰遮掩住了她的面龐,卻以淡月籠紗之妙筆朦朧地描摹出了她曼妙身姿的輪廓。一陣風掠過,揚起薄紗一角,淺露出她那兩道似有若無的罥煙眉,眉心被一縷淡淡的愁霧輕籠著。

    這樣的身姿,這樣的眉目,分明是:廣寒仙子月中出,姑射神人雪裡來!教人見了,無不不由得暗生憐惜之情。

    可是,她兩邊略顯消瘦的腮頰上卻偏偏敷著一層讓人覷之不敢靠近的清霜之色,雙唇也一如既往地緊閉著,微微向下的嘴角給人一種不近人情之沉肅感。

    這個天生麗質的女人,不御鉛華,不事膏沐,帶著幾分“自伯之東”“誰適為容”的慵倦,在凜冽的寒風裡獨自佇望著西邊的天空。

    “你放心的去吧,到得他的地盤上,他一定會護你周全的。”

    她向著師瀟羽遙遙低喃道,似是道別,卻更像是在替“他”道歉。她的聲音柔中帶剛,剛中帶柔,渾不似一般女子臨別之際總是執手未言淚先流,悽悽慘慘復慼慼,空餘秋字坐心頭。

    她,就是吳門碧蟻堂堂主曲玉露。

    忽然,她淚光一閃,彷彿想到了什麼要緊的話忘了叮囑師瀟羽,她驀地眉頭一蹙,兩側宛若朝霞的臉頰上不由得緊繃了起來,但遲疑了片刻,她還是沒有邁步出去。

    這並不是因為她顧慮吳希夷的命令,也不是因為擔心師瀟羽見面傷心,而是因為在她邁腿前的一霎那,她才恍然意識到自己的那些話其實根本沒那麼要緊。

    起碼對“那個人”來說,已經無關緊要了。

    所以就算日後師瀟羽與他見面說了那些話,她和他的關係也不會再有什麼改變。況且師瀟羽這個拗脾氣的人也未必肯聽自己的。想到這裡,她不禁又開始擔心師瀟羽起來。

    由始至終,曲玉露都不贊成師瀟羽這次的決定。

    但她心裡也明白,那個老是拿“我有金剛護體,神鬼莫欺”這句話作為閉口禪的女孩子已經長大,再不是以前那個拿大鐵鏈就能鎖住她的那個小囡囡了,她已經有自己的主見,有自己的打算。

    “與君相逢自有期,何勞今日傷別離?待吾明日重歸時,醉花陰裡驀山溪。”

    在聞知其決意南下九嶷的消息後,這幾日姑蘇五門之中就不斷有人登臨祁門,有來做說客的,有來作別的,有來給建議的,也有來給忠告的,但都被師瀟羽用這句話給拒之門外了。

    曲玉露也不例外,被這句話擋在了祁門之外。

    表面看,師瀟羽的去意似乎很堅決。

    雖然於她內心而言,她很想和每個人都當面道別,但她又不想任何人影響她這個好不容易才作出來的決定。所以在臨別之前的這幾天,姑蘇五門之中,誰來她也不見。就算是看著她從小長大的十二律呂,她也一概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