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非樓 作品

第279章 少年搏老馬

    說完,她又將目光轉向了窗外那一片蒼茫的夜色之中。

    夜很靜也很黑,像極了她家的湛盧池。

    不管天風多急多猛,那一池墨水總是淡定地拖著它那一襲輕羅縐縠不疾不徐地向著風去的方向盪漾開去,有時你會覺得它是在追逐風的足跡,但有時你又會覺得是風在追躡它的腳步。風漸漸止了,而它還在安靜的時光裡徜徉,一塵不染的眼神裡泛著點點憂鬱而皎潔的星光。

    離開姑蘇之後,師瀟羽幾乎每天晚上都會對著天空發呆好一會兒。夜空的顏色會讓她感到平靜,感到親切,可這種平靜與親切的感覺總不似湛盧池那般純粹。她總能在這靜夜裡聽到各種躁動的、喧囂的、鄙俗的聲音,乍聽來很像是人聲,細聽來又像是夜梟的聲音。

    聽得久了,她頗感厭煩。收起碧落簫,她將兩隻手偷偷地縮進了兩個袖筒裡。

    “這個給你,杏娘剛回去特意給你拿的。剛鐵鷂子在,都忘了給你了。”不知何時,祁穆飛的手裡多了一個手爐。

    師瀟羽低頭盯著手爐,沒有立時接將過來,而是趁機反問道:“你剛去哪兒了?”祁穆飛轉頭瞥了一眼正在為吳希夷包紮傷口的杏娘,反問道:“你這是關心為夫呢,還是關心別人?”

    “你和別人有何不同?”說著,師瀟羽從祁穆飛手中搶過手爐,爐溫正好,暖暖的,還有少許脈脈之溫情。

    “傷口還疼嗎?”祁穆飛望著師瀟羽的左肩問道。

    “些些小傷,不必掛懷。”

    “那還是要小心處理的好,否則留下傷疤,就會成為一輩子的痛了。”

    “你也不能治好嗎?”

    “他傷得不輕,又過了那麼久,若想要完全治好,恐非易事。”

    師瀟羽用眼角的餘光悄悄地窺看了祁穆飛一眼,那一雙深邃而溫柔的眼睛和夜色一樣讓人不可捉摸,但他總能猜透她的心思。

    “餚核既盡,杯盤狼藉”,未必就是飽餐之後的盛景,也可能是用餐之前的慘狀。眼下,飢腸轆轆的六個人對著一桌酒菜,不,是一桌連殘羹冷炙都不剩的酒菜,除了鑽心的飢餓感,再無別的念頭。

    當下,南星喚來了那位名叫田二的店伴,田二躡手躡腳地走上樓梯,在樓梯口矮著身子探了探腦袋,見那黑麵神不在了,才放心大膽地趨步過來。

    及至跟前,眾人才見他那副鼻青臉腫的模樣,儘管他左遮右擋的,不想被人瞧見他這副狼狽樣兒。可臉腫得厲害,實在掩蓋不住他這一臉的晦氣。

    “你這是怎麼了?才一會兒工夫,怎麼就成這幅德性了?”南星取笑道。田二有些不好意思,忸怩了半天,才道出原委。

    適才,田二見鐵鷂子一支笛子逼得諸人進退不得無法招架,便尋思著該如何幫忙解圍,他想到這黑麵神鐵鷂子來的時候騎了一匹黑馬,下馬時還不許旁人靠近,連秣馬都不假他人之手,想來他定是極珍視他這匹坐騎的。

    想到這裡,田二靈機一動,想到了一招——“聲東擊西”。不過其實他當時也只是想到了“聲東”——設法讓那馬兒嘶叫起來,最好是高聲慘叫;至於如何“擊西”,他並沒有什麼計劃。

    他心想著,只要那馬一叫,這黑麵神定然發覺。他那麼緊張他這匹馬,定然會抽身過來瞧個仔細,就算他不過來,攪得他心神不寧,也算是幫了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