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非樓 作品

第299章 有所思無所歸

    祁穆飛向杏娘遞過一眼,彼時他提到塞上孤狼時她那難過與怨憤的神情此刻在她臉上已蕩然無存,彷彿她已經洞悉了那一刻他的用意並非惡意。他對這個女人總是能保持冷靜而理智的頭腦而感到佩服,此刻,他更是對她同仇敵愾的勇氣和決心表示讚賞,但是他還是拒絕了她以命相搏的建議,因為此刻她的臉上欠缺冷靜。

    他一步一步走向暗月,腳下沉穩有力,臉上氣定神閒。捨生赴死,還能這麼慷慨從容,這讓身邊的斗魁四星又是佩服又是害怕。他們幾個人大嚥了一口口水,以壓一壓各自那顆慄慄發顫的心。

    直到此刻,他們四人才似乎明白了暗月婆婆為何一直遲遲不動手的原因。

    原來她不是打算強取硬奪,是打算讓對方心甘情願地送上門來啊。這倒確實可以省他們不少力氣!四人於心下又是歎服又是恍然,是了,這是她一貫的行事作風。

    暗月七星之中,斗魁四星雖然與斗杓三星都同隸屬暗月手下,都對其惟命是從,但在某些重大事項的決策上,他們四人的地位和斗杓三星比起來有分別的。就像這次,行動前,暗月與斗杓三星商量了很久,但與他們,只是例行公事一樣地通知了一聲而已。

    刻下,看著這樣一個眉清目秀的美少年向著暗月緩緩走近,他們四個人的臉上都不覺緊張了起來,全沒有平時逢場作戲時那般悠然從容,眼睛裡三分危懼七分警惕。

    在兩人相距不逾三尺之處,四個人臉上的神情變得異常嚴肅,猶似四張弦如滿月的弓,一觸即發。全天權手裡的七星鏢更是鋒芒畢露。

    可沒等他嘴邊的“站住”出口,就見暗月飄身一轉,從龍丘玉衡手中接過了昆吾割玉刀。崑玉割玉刀的鋒芒讓祁穆飛停住了腳步。

    這把刀從她龍丘玉衡坐到祁穆飛身邊起,就被她牢牢據在手裡,就算那時她發生那樣的意外,她也未曾脫手。而這額外增加的分量,也為她的意外增加了幾分生命不可承受之重。但無論是現在還是剛才,生命與使命之間,她都會義無反顧地選擇後者。

    目下,看著那雪白的刀身平穩地落在祁穆飛的脖子上,龍丘玉衡也終於如釋重負地落下了她那雙沉重的眼瞼。

    “對不住了,祁爺!”凝視著那顆風姿秀逸的腦袋,暗月於手心暗暗加了幾分力道。

    “婆婆別這麼說,反正我這顆頭遲早不保,落在你手裡,我還能死個乾淨利落。”祁穆飛坦然道。

    “你倒是活的明白。那我今天也讓你死個明白。”暗月沉吟片晌,開口道,“蒼蠅見血死,杜鵑啼血活。以水洗血不解仇,以血洗血方為久。”

    其話音未了,只聽“咔喇——”的一聲巨響,吳希夷那倔強的身影已頹然栽倒在地,身旁的杏娘也被他牽絆在地。

    可他還是那樣倔強那樣任性,蜷曲著他那僵硬而笨重的身體,奮挺著他那麻木而扭曲的臉,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聲呻吟似的哀號,雙目圓瞠,面目猙獰,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頭頂流出,與眼角的淚珠相匯合,一點一滴地染紅了他的臉龐,也染紅了杏孃的眼眶。

    他在用生命的最後一絲力氣拒絕服用那半瓶子用祁穆飛生命換來的解藥。或許到得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為什麼祁穆飛一直對師瀟羽隱瞞那仙桃草的秘密。

    看著他眼中從未有過的堅持,看著他眼中從未有過的痛苦,看著他眼中從未有過的憤怒,杏娘既為之感動,也為之心傷,因為他用這樣的眼神瞪著暗月七星,也用這樣的眼神瞪著她,就好像她是他們的幫兇在加害一個他所關心的人。眼神之固執之恨深,根本看不到她眼睛裡的柔情與隱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