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6】文景公寓

    在前往柳榮華所給的地址前往尋找張心瑤本人之前，孫軼民想過一個奇怪的問題:如果兩個人在網絡世界相戀卻從沒見過面（以及照片），那麼ta與之產生感情的對象，到底是一個虛擬人物，還是真人本身呢？就比如當前說被蒙在鼓中的周曉宇。他喜歡的到底是身體上的林春紅，還是精神的張心瑤？這是個問題。週六下午。孫軼民隻身來到文景公寓小區門口的時候已經是14點。他站在大門外，朝小區裡面望去，只見樓棟林立，行人稀疏。毫無疑問嫩，他心目中的昔日女神以及她的閨蜜，正寄居在這個水泥鋼筋叢林中的的某個小小房間。他試圖跨過門檻進入小區，卻被保安攔住。保安可能注意到他這一張陌生的面孔吧，便詢問孫軼民是業主還是租戶。孫軼民如實交代:“只是來拜訪朋友。”“那麼請告知你朋友的樓棟號與房號，我好撥打對方家裡的傳呼確認，以便放行。”保安看起來很負責任，嚴格執行外來人員到訪的程序。孫軼民因為無法提供她們居住的具體樓棟號與房號，無奈被勸離。他只好決定守在大門外碰碰運氣。他在門口廣場的一個花壇邊緣坐下，面對著小區大門，檢索往來進出的行人，期待張心瑤與林春紅能從他視野中經過。他足足坐了3個小時，一無所獲。天色已經昏暗了下來。街邊路燈比霓虹提前點亮，正值下班休閒時段，小區門口人頭攢動。他心中對今天能遇上對方的期望開始降低。但他想著，即便今日無法偶遇，但只要以後多來幾次，總有機會遇上。他的肚子有點餓了，打算今天的蹲守到此為止，先去附近找個地方吃飯再說。當他起身並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小區門外10米開外的地方，兩位手挽手踱步的女孩出現在他視野中。女孩身影朝著小區門口漸行漸近，看起來是小區的住戶，正從外面回來。當他最終確認對方的身份的時候，他仍一直死死盯著她們。而她們的目光在空中與他對接一瞬間，滿臉驚訝怔在原地。林春紅目瞪口呆，驚叫:“你！……你是怎麼找到這裡的？”神色中似乎帶有一絲恐懼。當說完這一句，她一臉無辜的望著身旁的閨蜜。孫軼民心想:她這樣問，似乎也是為了洗脫某種嫌疑——生怕張心瑤懷疑是她透露了住址。孫軼民暫時未理會林春紅，此刻，望著久未謀面的張心瑤那嬌俏的面孔和熟悉的身形，心中五味雜陳。一時語塞，又不知該對她從何說起。張心瑤的腳步停留了5秒鐘，然後轉過頭對林春紅耳語一句，便拔腿往走向大門，林春紅緊隨其後。孫軼民當然不會放過這千載難逢的機會。當她倆的側影從孫軼民眼前經過的時候，他用粗獷而決絕的語調，逼停了她的腳步:“張心瑤，你給我站住！”兩人的腳步戛然而止。孫軼民又補充了一句:“林春紅，你也別給我跑！”這兩聲咆哮引來了一些路人駐足觀望，也包括門口的保安。二人停留在原地轉過身，張心瑤目光盯著孫軼民，卻不說話。看起來，她似乎準備給他一個機會，等他說點什麼。此時她和林春紅距離大門入口約三米，雙方在這個位置的對峙，吸引了更多進進出出的路人駐足觀望。“你們給我說清楚，再走。”孫軼民的一句開場白，因為激動而導致聲音有些顫抖。“說什麼？”她拋出冷冷一句，卻並未回頭過來。“我就問你，你是不是名叫張心瑤？”孫問。“我是。”張心瑤冷冷回答，一旁的林春紅卻一臉驚奇，似乎不理解孫軼民何出此問。“好！”孫軼民又問道，“那麼，你是不是醉風月遊戲電信八區煙雨任平生服務器的【神女無心】？”二人同時驚訝，似乎在琢磨孫軼民這句話的用意。但孫軼民立即追問:“這是一個很簡單的問題，請你立即回答我。是或者不是！”“是。”張心瑤一句回答，讓此時的孫軼民心底一塊石頭落地。他暗中鬆了一口氣，心想:“既然如此，那麼此前自己的猜疑是不成立的，事實更有可能是如同柳榮華所推測的那樣子。”此時他帶著一絲憤怒，質問道:“既然如此，你憑什麼如此無端傷害我，把我當傻子耍弄？”“什麼意思？”張心瑤冷冷反問。一旁林春紅驚訝的面部帶著一絲慌張。“你還裝？”孫軼民帶著一絲慍怒。張心瑤沉默。此時林春紅按捺不住，問道:“孫哥你有什麼話就直說，神女和你分手是因為你們不合適，我對你表示同情。只是我們神女什麼時候耍過你了？”孫軼民冷笑一聲，回應:“林春紅，你就繼續裝！你以為你配合張心瑤演雙簧來耍我，我不知道麼？”“啥意思！”林春紅裝作一臉無辜，但神色中的恐懼此時已經越來越明顯。但一旁的張心瑤，卻依然神色冷漠，似乎在思考著什麼。“好！既然你們裝傻，那我只能直接揭穿你們。”孫軼民憤然道，“今天當著面這麼多人的面，我就問你一句:張心瑤，你讓林春紅做你的替身去和慕容上床，卻來騙我說自己跟慕容好上了，要跟我分手，這他媽的算幾個意思？啊！！”這一句話，帶著發自內心的鬱悶與憤怒，以及強烈的譴責口吻，說的非常大聲，引得附近的圍觀者紛紛竊竊私語。沉默良久張心瑤終於開口:“我和你已經沒有什麼關係了，沒有必要跟你解釋什麼。紅紅我們走。”她的語氣依舊冷若冰霜，拉上林春紅準備往小區裡面去。孫軼民一個箭步衝上前，強行拉住了她的手，大聲質問:“你跟誰好沒關係，今天你不把這件事解釋清楚，你就別想走。”在那一刻他感覺到她的手溫暖而柔軟，令他心底莫名其妙的生出一絲久違的疼惜。此時林春紅對張心瑤說了一聲:“我還有點急事，我先回去了。”便快步離開了現場進入了小區內部。她似乎是自知理虧，唯恐孫軼民追責，便趁著這個機會開溜。孫軼民拉著神女的手，不方便阻擋林春紅，只好目送著林春紅離開，對她喊話:“行，林春紅，你的賬我往後跟你算清楚。”這邊張心瑤用力掙扎了一下，試圖脫離孫軼民的控制。但很明顯，她拗不過孫軼民強勁的臂力，沒有成功。“放手！”她蛾眉微蹙，帶一絲慍怒，似乎是在命令他。孫軼民當然沒有照做。她極力掙扎，但最終因為力不從心而放棄。此時，孫軼民盯著她的眼睛狠狠道:“你給我說清楚，我自然會放手！”“我根本不明白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你是不是瘋了？我都說了，我喜歡的是慕容，拜託你別來我的小區糾纏我，我已經跟你沒有任何關係了，可以麼？”神女生氣的樣子，他是第一次見。但很明顯，她還是在裝蒜。她虛偽的面目激發了孫軼民心中的惱怒，他憤然追問:“你別以為我好騙！我再問你一遍，慕容跟你到底是什麼關係？”“都睡過了，你說什麼關係。”張心瑤說完轉過頭，一臉不屑。這樣的對話，引起了周圍群眾濃厚的興致。不知何時，周圍已經圍了一大圈人。他們似乎看出來了一些梗概，並開始議論紛紛。“看樣子是被甩了啊！”“是啊，好像還是女的先劈腿……”“這真是活生生電視劇的劇情啊……”“喲，這麼俊俏的小夥子，居然也會沒人要？”……張心瑤似乎完全不在意眾人的議論，這些話聽在孫軼民耳中卻讓他無地自容。他抓起她的手，強行將她拉離了人群密集區域，一路伴隨她的掙扎與不樂意。但因為拗不過孫軼民的臂力，她只好半推半就的跟著他過來。來到一處偏僻的行人道旁的大樹下停留。孫軼民開始切入正題:“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跟慕容根本就沒有上過床。”“什麼意思？”她裝出一臉的不解的神色望著他。他心裡很清楚，這是裝出來的。便反諷道:“還在裝！什麼意思你自己最清楚了！”“我不清楚。”她這樣說的時候，臉上的疑惑在消退，她似乎預感到對方已經知道了些什麼，為了掩飾自己，轉頭望著遠處。孫軼民看她不認賬，只好亮出底牌:“當初城戰你嚮慕容求助，慕容提出讓你陪睡一次作為條件。你答應了慕容，但是卻派林春紅去履約。因為慕容從來沒有見過你和林春紅的樣子，所以他被你們騙了，把林春紅當做了你。是不是？”張心瑤怔住，沉默良久。而後突然轉頭望著孫軼民:“你什麼意思，拜託你不要隨意抹黑我，我告你誣陷啊！”氣呼呼說完，把頭偏向一旁。似乎為了掩飾自己的虛偽。孫軼民想不到她竟然如此嘴硬，到了這地步還在矢口否認。好在他早有準備，此刻他掏出了手機，調出一章當晚拍攝的周曉宇的照片，放大。然後把手機屏幕朝向張心瑤，問道:“這人是誰，你知道麼？”張心瑤抬頭瞄了一眼，沉默了5秒，答道:“我怎麼知道？”“你看，你連慕容都不認識，還說自己跟他睡過。”孫軼民反問，帶著滿滿的譏諷。張心瑤怔住，愣了好久，似乎明白自己剛才可能進入了對方設置的圈套中。孫軼民解釋道:“沒錯，這人這人就是慕容。你如果不信，可以讓林春紅來指認。”張心瑤陷入了沉默，此時她神色凝重，似乎在思考這如何應對。沉默良久後，她開口:“其實照片是誰都不重要，因為它根本就不能說明什麼。你可以隨便網絡下載一章照片，來騙我。”孫軼民對此早有提防，他調出了當晚在酒桌上拍攝的關於周曉宇視頻，遞給她:“你再看看視頻，就知道我有沒有騙你。”她一臉不解的望著他，停頓了一下，默默接過了手機。在這段視頻中，孫軼民錄下了周曉宇當初在酒桌吹噓的自己如何在醉風月遊戲中要挾一個女孩子以身體交易換的城戰援助的內容。為了使得視頻更有說服力，孫軼民當時特意向周曉宇設問關於他所玩的遊戲名稱，區服，他的角色名字，涉及到的女孩的名字（神女無心）。而周曉宇都一一作了詳實的回答。如此一來，神女便無法抵賴。5分鐘後，她將手機還給了孫軼民。冷笑一聲:“呵呵，你故意找個哥們來演個戲，就想來騙我呀？”“好，你不認識慕容沒關係，你可以現在就把林春紅叫過來，我們當場對質。當然，如果林春紅也可能會否認，那麼我可以把慕容也叫過來，看你們還怎麼狡辯？”張心瑤低頭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因為愧疚，語調降低了一度:“你們怎麼會在一起，你怎麼找到他的？”這一句話表明，她已經不再懷疑視頻中的人就是慕容，也懶得繼續狡辯。孫軼民心中暗自鬆了一口氣，冷冷道:“哼，這不是重點。”“你先說說看……”張心瑤追問，似乎有滿滿好奇，又像是在轉移話題。“行，我告訴你，我們本來就認識，他是我大學同學，在東莞工作，這次是他來深圳找我們玩的。我們很久沒見面了，我一直不知道他也在玩這個遊戲，而且是在我們這個區服。”張心瑤沉默，臉上有一種恍然大悟的神色。沉默了一會，又問:“那你是怎麼找到我居住的小區的？我們沒有透露給任何人啊！”“這不是重點。我也可以解答你的疑惑。”孫道，“但是在這之前，你先得承認你做的事情。”沉默良久，神女說道:“行，我承認關於交易這件事，我欺騙了你。這是因為我不是那麼隨便的女人，不可能為了遊戲世界的利益真的拿身體去交換，所以只好叫紅紅做我替身。”“也就是說，慕容所說的胎記，其實是屬於林春紅的？”孫問。“對。”孫軼民用嚴肅眼神的盯著她，質問道:“既然你和他只是交易的關係，而且參與交易的也不是你自己。那麼之前你為什麼不跟我解釋清楚，反而承認是自己和慕容上床？”“如果我說出真相，那麼你就會去透露給慕容，萬一慕容知道了真相找我算賬。到時候我還能解釋的清楚嗎。”張心瑤答道。“所以，你根本就不喜歡他，是不是？”孫軼民言下之意:你還喜歡我。張心瑤冷笑一聲，說道:“你想多了。雖然我跟他沒有發生什麼，這也並不能說明我不喜歡他。說實話，我心中一直有他的位置。在遊戲裡我跟他保持一定的距離，那是因為以前他有家室，而且當初你又通過決鬥把他逼退了，我們無法交往。現在他已經單身了，所以我可以跟他在一起。”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在她口中輕輕說出，卻帶著鋒芒，刺痛了孫軼民的心房，引發了他一陣陣久違的似曾相識的疼痛。張心瑤這樣的表述出乎孫軼民的意料之外，他本以為揭穿了她之前的謊言，就等於否定了她與慕容之間的關係，但現在看來，似乎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他沉默了一會，望著張心瑤，質問:“是嗎？行，就算這樣，那麼我到底算什麼，你他麼的以前把我當做什麼了？玩偶嗎？”“我承認以前我對你印象挺好，我和你也算交往過一段。但是現在這種好感已經不存在了。”張心瑤一句話，另孫軼民一時語塞，心塞。他默了了良久，又質問對方:“我哪裡惹你了？不就是為了你跟依依吵架那點破事麼？至於要搞到這個地步嗎？”“從這件事表現出來，你一點都不體貼，讓我很失望。慕容比你好多了。”張心瑤這一句擊中了孫軼民這個直男心中的自卑點。孫軼民滿臉驚愕，怔在原地。心中暗自感慨:看來，自己根本鬥不過慕容。按照神女所說，自己只不過是是個情商很低的男人，空有一副外表，卻總是抓不住女孩的放心，還總是把事情搞砸。至此，他開始有點相信神女所說的屬實。他低下了頭，神色落寞。張心瑤的神色緩和了下來，抬起頭說道。“行了。事情都說清楚了。關於之前欺騙你的事，我跟你道個歉。也請你以後不要來我的小區找我了，好吧？關於我們欺騙慕容這件事也是不得已為之，希望你你不要透露給他，怎麼樣？”“行，我不告訴他，但是請你如實回答我一下問題。”孫道。“你說。”孫道:“我不相信你變心這麼快，我記得你對我說過的那些話嗎？還有，你要送我的圍巾這件事，我相信你是發自內心的喜歡我，才會去做的，不是嗎？”“唉，忘了吧，都過去了。”神女展露一絲不耐煩，停頓了一下，又轉為安慰的神色，說道:“我聽說你和你的依依一起了，如今我和慕容一起也一起了。這不是挺好嗎？以後我們各玩各的，好吧？”孫仍不甘心:“你真的喜歡慕容？”“真的。你應該聽說過，在你進入我的生活之前，我和他是很要好的。”張心瑤答道。“既然這樣，他這次來深圳約你見面，你為什麼不見？”孫反問。“暫時我只想和他保持網絡的關係。”神女道，“再說了，如果我本人出面和他相見，就無法解釋當初為什麼不是我跟他上床了，不是嗎？”孫軼民無奈的點了點頭。滿臉落寞。他怎麼也想不到，他本期待今日解開真相後，神女能告訴他，自己喜歡的仍然是他。但殘酷的現實是:結局並沒有什麼改變。他承認自己有點貪心，正如神女所說，他已經擁有了依依，依依也在他在心中佔據了位置。但不管怎樣，他心中總是對神女有點不捨，他多希望張心瑤告訴他，她仍然喜歡他。即便他不一定因此拋下依依重新接受張心瑤，但他心底仍然是希望張心瑤喜歡自己的。這不得不說是一種貪婪。“那我走了，你回去吧！”張心瑤也沒等他回答，便整了整頭髮和衣服，便準備走。張心瑤的態度極度冷漠，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變心拋棄前任的的女子的常有作風。孫軼民黯然離去。自我開導:“或許她是真喜歡慕容吧！即便前面上床的是假，將來早晚也會發生，有什麼區別呢？重點是她不喜歡我了。”“算了。”他想，“與她緣盡於此，今後，好好跟依依過吧。”——皚皚池中蓮，依依情纏綿。————巫山神女夢，散作墟里煙。——來自本人原創詩歌隨筆作品集。歡迎有興趣的朋友關注dou音號【hre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