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沒說幾句,就掛了電話。




直到凌晨三刻,手機屏幕再次亮起。




打開一看,是碗剛煮好的湯圓。




以及小小的撒嬌。




“味道一般,肯定沒你親手做的好吃。”




顧裕生平靜地回了個笨蛋。




湯圓這玩意,除了餡不同以外,怎麼煮,也沒太大的差別吧。




什麼他親手做的就好吃。




想他就直說。




可是,到最後陸厝也沒說,自己什麼時候能回來。




今天晚上,顧裕生又開始睡不著。




頭腦裡面不亂,但就是沒什麼睡意,哪怕白天刻意讓自己忙碌起來,也依然無法靠身體的疲憊,來獲得充足的安眠。




唯一慶幸的是,自從傅明寒那邊出了事,可能是劇情線發生了改變,晚上不再有渣攻賤受來打攪他,讓生無可戀的助攻醫生,大晚上的還得上門一趟。




前兩本書中的火葬場燒得差不多了,基本都進入了甜蜜期。




豆豆和晏飛,也就是“我的啞巴新郎”那對,終於徹底敞開心扉,不再嘴硬到底









而冷酷地說“別回頭,回頭就不像他了”的周寧,二十多歲了還聽聲辨人,完全忽略男性變聲期的這位渣攻,也在替身梗玩脫了之後,拋下自己的所有,近乎贖罪地陪在了夏念南的身邊。




沒有奢望求原諒,因為他覺得自己不配這樣。




沒有了利益誘惑,強取豪奪,當他以最本真的自我出現時,夏念南才透過他,窺得一絲童年的影子。




一牆之隔,兩個男孩把掌心貼了上去。




“你等著,我長大後接你出來!”




“好呀,一言為定!”




時光荏苒,足以把稚氣的臉頰變得面目模糊。




那就靠聽聲音吧。




夏念南閉上眼睛,聽見了自己再次加快的心跳。




他伸出了手。




“這次,請你一定要記住我的名字。”




嘩啦啦——




婆娑的樹影搖晃得厲害,於夜色中,顯得格外陰森。




外面起了風,不知道還不會落雪。




顧裕生披著毯子起身,去客廳關好了窗戶。




他習慣了晚上稍微留個縫,好保持空氣流通,但眼瞅著天氣逐漸惡劣,還是早做打算為好,鎖釦撥好了,簾子也完全拉下,屋裡靜悄悄的,這點兒聲響,居然只驚醒了那株垂絲茉莉。




落下了最後一朵花。




沒必要再回臥室了。




天大地大,他竟然找不到哪裡,還能讓自己不去思念對方。




不過想來也是無奈,顧裕生也沒去過什麼地方,他於小城鎮長大,自幼失怙,少年時的慌張全為了碎銀幾兩,好在他足夠幸運,也足夠堅定,能夠讀書,能夠很好地照顧自己,岩石下的小草縱使彎了腰,也能側生出枝條,只要有一線陽光,便可以拼命長大。




“顧裕生,暑假不出去旅遊嗎?”




“不去了,”




他背上書包,輕快地與同伴道別:“作業我都交過了,再見!”




十六歲的身體,足夠在炎炎烈日下打暑期工。




也想過將來若是有時間,要是談了戀愛,就和喜歡的人,一起去走走。




收拾碗筷的同時,飛速地用抹布擦桌子,這家飯店翻桌率很高,還好顧裕生手腳麻利,沒出過什麼岔子。




就是同事那邊,有了點小問題。




語言不通。




舉著手機的老外一臉茫然,幾乎都要手舞足蹈了,旁邊的老闆有些小尷尬,不大好意思地撓著自己的禿頂。




彼時的翻譯軟件不夠強大,他的老家在內陸,也很少見到這樣的金髮碧眼。




顧裕生把手中的東西放下,一邊用腰間的圍裙擦手,一邊走了過去。




“Canihelpyou?”




這個小插曲很快結束,點單結束,同事鬆了一口氣,衝他比了個大拇指。




“我口語也不好的,”顧裕生搖頭,“只能判斷個大概,還好客人語速慢,比英語聽力好理解多了。




()”




他的環境接觸不到純正的發音,一學期的英語報紙八十元,附贈一張光盤,就是課餘期間的全部。




真的嗎??[(()”




同事訝異地張口:“我看你說的那麼流利……聽起來就很厲害!”




顧裕生笑笑:“那是因為我臉皮厚。”




“小夥子有前途!”




隔壁桌的客人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別看我是大老粗,我、我也會三種語言!”




吵鬧聲中,他拍著顧裕生的肩膀。




“老家話,普通話,還有粵語……嗝兒!”




同伴們鬨笑起來:“成了,就你那三腳貓功夫,都是看港片才跟著說那麼幾句,什麼撲街仔啦!”




客人臉紅脖子粗地踩在凳子上:“來,我這會兒就給大家唱首粵語歌……”




小餐館裡,這樣喝高了亂吆喝的,不在少數。




顧裕生只是安靜地退回後廚,把那一大堆碗筷放入水池。




也沒聽懂外面唱的什麼。




很神奇的是,雖然那位大老爺們嗓音不咋地,旋律倒是很清晰。




以至於多年後走在街頭,聽見同樣的曲調,顧裕生居然還記得,並終於知道了名字。




《少女的祈禱》。




也是滑稽,多年前的縣城餐館,一位醉酒漢子踩上塑料凳,當著群黑眼珠和藍眼珠的面,用遙遠的語言,唱了首大家都沒聽懂的歌。




“祈求天父做十分鐘好人,賜我他的吻,如憐憫罪人。”




沙發上,顧裕生枕著臂彎,露出一點側臉。




睫毛垂著,看不清裡面的神情,披著的毯子都快滑落下去。




溫柔空靈的樂曲,靜靜地流淌在客廳。




真是的,大晚上不睡覺,聽歌。




還給自己聽難過了。




“從來未順利遇上好景降臨,如何能重拾信心?”




顧裕生自嘲般地笑了下,鸚鵡學舌,用粵語罵自己——




“傻女。”




那麼既然夜深人靜,他允許自己的脆弱。




就像只塑料袋子,悄悄地破了一個洞。




音樂停下,手機屏幕亮起。




陸厝:“睡了嗎?”




顧裕生頓了頓,才回復過去:“還沒。”




下一秒,電話就打了進來。




“喂,”陸厝的聲音裡滿是笑意,“看窗外。”




顧裕生慢吞吞地從沙發上坐起來,往外看去,倏然睜大了眼睛。




下雪了。




就這麼短短的功夫,已經積了很厚。




今年的雪好多,每一次都是紛紛揚揚,但眼前的這一場,是顧裕生見過的最大的雪。




夾雜著狂風,卷得漫天潔白。




“我都沒注意,”顧裕生趴在窗邊,“什麼時候下的?”




“有一會了。”




陸厝那邊很靜,只能聽到他磁性的聲音,像羽毛似的落在顧裕生耳朵裡,癢酥酥的。




()他坐了回去,撈起毯子,重新披在身上:“你怎麼這麼晚都沒睡覺?”




“想你了,”




沉默片刻,陸厝繼續問:“你想我了嗎?”




顧裕生低著頭:“嗯。”




“有多想?”




小小的客廳裡,除了那株半死不活的垂絲茉莉,哪有誰在偷聽啊,可顧裕生依然不由自主地壓低聲音。




“……想和你一起私奔的那種。”




彼此的心跳,在這一刻似乎無限放大。




都安靜了下來,悄悄紅了臉。




不管了。




顧裕生握著手機,努力平穩著過快的心跳。




哪怕現在胸腔裡有一千隻蝴蝶同時振翅。




即使眾目睽睽。




當著所有人的面他也要告白,無論是光天化日,抑或繁星滿天,人潮洶湧的街道,還是有著泛黃燈光的家——




“我好喜歡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