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春景 作品

第 122 章 宮廷歲月122

“林美人太謙虛了...”方采薇聽了林美人的‘自謙’,滿眼含笑道:“後宮裡這些姐妹們都沒同林美人打過交道,常覺得林美人這樣的佳人必定有些自矜,就如同高婕妤一般,更願意‘孤芳自賞’。如今真正和林美人說上話才曉得,才不是那樣。”




“明明林美人你是極為可親可愛的一個。”




兩人‘相談正歡’之下,這次的品茗會可以說極為合林美人的心意——她當然知道方采薇的示好有些過於刻意了,但這種事刻意不刻意本來就不重要,她們又不是真的要交朋友的。




方采薇當是對她這個正當紅的有需求,所以才這樣。反過來,她不在乎對方的真心,言語舉止都配合,也是因為她想通過方采薇被後宮接受,至少不要舉目望去,人人都是敵人...互相利用而已。




而林美人早就知道了,‘被利用’並不是一件糟糕的事,沒有利用價值,連‘被利用’都做不到才是。




品茗會上,林美人發揮了自己曾經遊走於權貴之間,長袖善舞的本領。不管其他人心裡怎麼想她,至少伸手不打笑臉人,一時氣氛和緩,面上做出了願意交往的樣子——這樣的順利,直到林美人在自己袖中發現了一張紙箋才結束。




林美人摸了摸袖子,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但她知道,能這樣不動聲色塞到她袖子裡來,一定是剛剛接觸過她的人。是幾位挨近說過話的妃嬪,還是過來端茶送水送點心的侍女,再不然是剛剛主持了遊戲的女官......




今天她靠近太多人了,一時竟然猜不出來。




而且,為什麼要偷偷給她塞東西呢?若是一般的事兒,大可以開門見山地說。隱秘一些的,也可以有別的交流方式。這樣藏頭露尾、神神秘秘,讓林美人本能地覺得事情不對勁,或許會是一件很糟糕的事......




當然這也可能是自己想太多了,林美人儘量假裝袖子裡什麼東西都沒有(她的演技很好,這並不難),先將這次的品茗會應付了過去。期間,她也一直觀察品茗會上的人,想要看看有誰行止可疑,是給自己塞東西的人...只是直到品茗會結束,她離開了清新殿,也沒有發現那麼個人。




不是說沒有可疑的人,而是可疑的人太多。這種人多的場合,誰知道有什麼事兒,會傳遞些什麼?而且落到有懷疑的人眼裡,可能本來尋常的一些表現,也顯得可疑——這種情況下,林美人就有些舉棋不定了。




離開清新殿後,步行回坤寧宮的一路上,林美人並沒有急著當著他人面檢查自己的袖子。而是忍到了坤寧宮,屏退了其他人,這才從袖中抽出一張素白紙箋...一看之下,大驚失色。




紙箋上字跡寥寥,只有‘白雲庵裡,風塵觀音’。




‘白雲庵’正是當初林美人在廣南東路時所呆的尼姑庵,至於‘觀音’,她曾有一個諢號‘遮面觀音’...此時‘觀音菩薩’的形象已經轉變為女性了,所以能有這樣的諢號,本質上是一種褻瀆。




不奇怪,本來特意還要




尋女尼去‘嫖’的,就是追求一種褻瀆的刺激。




這寥寥八個字,竟是一下點破了林美人的來歷,揭穿了她不堪的過往——林美人不知道寫這張紙箋的人是否瞭解到了更多,譬如那些死在她手上的人...這個可能性不大,畢竟當初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但即使只是曾經白雲庵的事,已經夠讓她擔心的了。




她進宮時,廣南東路轉運使為她設定的身份是廣州海商大賈人家的家伎,這個身份雖然不堪,但好歹還能糊弄過去。這倒不是說,家伎之流身份上比妓.女更高,而是一個‘慣例’問題。有先例的事兒,再來一次就不是那麼讓人難以接受了。




不恰當地說,這也是‘始作俑者,其無後乎’的一種印證。




華夏的皇帝,將家伎之流收入宮中是有不少‘先例’的。最著名的,漢武帝收衛子夫,衛子夫不就是長公主府裡的家伎麼?人家都能做到皇后了,這可給後世做了個‘榜樣’。




雖則,後世總是嘲諷‘髒唐臭漢’,不滿漢唐時的禮崩樂壞,以至於很多規矩上嚴格了很多。像是家伎做皇后,後面的大一統王朝做起來會更難——然而也不是做不到,具體端看皇帝有沒有那個底氣和想法而已。




別的不說,郭敞要是打定了主意要封一個家伎皇帝,或許外朝會爭吵、抵抗,可只要他意志堅定,最後還是能成的。




可是‘妓.女’,即使是最荒唐的皇帝,也沒有聽說過這種事兒...就素娥所知的那個歷史上,最多就是宋徽宗與李師師那樣了,可宋徽宗也沒有冒天下之大不韙,將李師師接到宮中去啊。可想而知,這就是一道紅線。




更不用說,這重身份並不是一開始就攤開來說,而是隱藏著的...真的翻出來,還是一樁欺君之罪——就現在林美人對官家的瞭解,那絕不是一個能對‘欺騙’輕輕揭過的人!




心狂跳了一會兒,林美人幾乎要坐不住了。但她過去那些超乎尋常地大膽的經歷‘拯救’了她,她終於還是慢慢平靜了下來,能夠思考問題了:她首先告訴自己,現在事情並不是最糟糕的時候!




畢竟,這樣沒頭沒尾送來這張紙箋,告訴她有人知道她的底細,而不是直接向官家告狀,這本身就說明了很多問題。




最關鍵的,那個人應該是要利用她達成自己的目的,威脅她幫自己做一些事...還是那句話,‘被利用’不是最糟糕的事,連‘被利用’的價值都沒有,才是最糟糕的——至少,她能借此和對方周旋,找出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