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春 作品
第 33 章 民變將起
今年支出,多半都在“農莊”。
楓江百姓就在農莊。
另一箱票據,
()三五兩的、十幾兩的當票一堆。
超三十兩的,他只撈出來八張,都是冬季的皮襖、出鋒披風。
這點物件,毫不出格。
常知縣也對江家的家底好奇,湊近了看,心頭一跳,立刻反應過來,幫著助力。
他中氣十足,震聲驚訝:“居然是一箱當票!”
大眾對當鋪很熟悉,若非日子過不下去,誰會典當物件?
江家是豐州富商,他家怎麼悄無聲息的就窮成這樣?
腦子轉轉,就明白過來。
哦,是賑災花掉了。
賑災很耗銀子,具體要花銷多少,他們不知道。
前陣子的科普起了大作用,雖然遭災地區跟波及地區不同,可賑災就是賑災!
養一千多口人,發了工錢還包吃包住,小孩兒都能拿錢,隔兩天沾一次葷腥,這都是錢啊!
他們在很多故事裡,知道了大啟的疆土有多麼遼闊,知道了基礎的賑災流程,也清楚了距離,他們願意給朝廷時間,等一等。
可江家養著上千人,每天的花銷似流水,他家是撐不住了。
這一發現,更讓百姓們同情。
怎麼好心幫忙,散盡家財,還要被抄家問罪呢?
混在人群中的李家父子,在烈日下,背心窩裡直冒冷汗。
互相對視一眼,雙眸之中,半點狂喜沒有,滿是驚懼。
他們見過的沈大人,不長這樣。
收了他們大禮的沈大人,不長這樣。
常知縣看了信件,確認了身份,這就是沈大人。
那他們見過的人是誰?
小妹服侍的人,又是誰?
大熱的天,李家父子如墜冰窖。
不論見過的人是誰,眼前這位沈大人是按計劃行事,他來到豐州,直接把江家抄了。
李家作為遞信的人,關鍵時刻必須得幫忙。
老李頭把不爭氣的兒子趕走,抹了把臉,振作精神,在風向朝著江家一邊倒時,招著手喊道:“江家就是貪墨!我們出錢,楓江百姓出力,幫江家幹活,他們就是貪墨,就是魚肉百姓!”
常知縣眯起眼,往那頭看。
現在知道怕了,不說官商勾結了?
阮師爺簽了字,江家定然會拿出來做證明。
他索性直接說了:“那是本官允許的,縣裡沒有活計能供養一千多人,江家農莊就那麼點大,搶收完了,地也開荒了,百姓無事可幹,本官讓他們繼續參與播種、養殖,先幫縣裡解決壓力。至於你們出錢的事——難道江家比你們出得少?”
宋明暉把名錄帶在身上的,常知縣當眾口頭證明,他就不必拿出來。
至少此時不用,免得被撕毀,再造偽證。
民眾聽李家說的,感覺有理。
再聽常知縣說的,又覺有理。
貼紅榜之前,商戶們沒捐款之前,江家也接濟了。
沈觀看見當票,
就知道大勢已去。()
李家跳出來幫一回,原能趁勢猛攻,結果常知縣站江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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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觀目光陰沉,掃了常知縣一眼,吩咐下屬衛兵道:“他們要上堂,那就押走,本官親審。”
官兵押了人,百姓不敢不讓。
江家父子都是美人,一個帶咳疾,經此一鬧,病懨懨的。一個徒手擋刀,血流如注,臉色蒼白,看著我見猶憐。
他們又處於弱勢的一方,並未做什麼天怒人怨、欺壓良民的惡事。從人群中走著,沿路百姓都不忍細看。
江知與垂眸,在想破局之法。
理論上來說,只要他們死不認罪,就能撐到農莊那頭有反應。
徐誠是個機靈人,也有領導能力,哪怕人數少,能帶來一批楓江百姓為他們求情,再去本地書院、縣學請人,有功名的舉人、秀才,也能叫來。
人事已盡,天命尤可改。
當官的都傲慢,他們能頂著壓力,硬著頭皮壓下百姓的聲音,卻堵不住書生的嘴巴。
這頭緩緩,難關就過了。
可他不知道百姓們會不會來,也不知道書生們願不願意仗義執言。
他還怕爹爹撐不住。
宋明暉衝他搖搖頭:“沒事。”
回家初聽聞消息,他也給熟悉的衛所遞了信。
多年交情,換人來一趟,不是問題。
各地衛所職責不同,但頂著錦衣衛的名頭,是個官都怕三分。不嚴刑逼供,此次難關,也算過了。
前方鬧哄哄,一陣喧鬧。
父子倆同時抬頭,看見南北兩街陸續有人走出,朝他們走來。
一邊是徐誠帶著楓江百姓,一邊是謝星珩帶著縣內書生們。
徐誠過來,情有可原。
謝星珩怎麼來了?他不是上京趕考去了嗎?
江知與手心握緊,帶動未癒合的傷口,疼得他“嘶”一聲。
宋明暉同樣看見了謝星珩,眼露欣慰之色。
這幾個月裡,唯獨招婿這件事,辦得實在不錯。
謝星珩剛到府城,就直奔醫館,重金之下,郎中答應出診。
他等不及,轉頭去鏢局,拿了信物,讓鏢局的人送郎中過來,他借了馬,晝夜不停,在今晨抵達豐州。
很巧,剛好在城外看見官兵進城。
他就近花錢請人去農莊,通知徐誠。
隨便叫個人去,話不能說太直接,全看徐誠有沒有腦子,能不能聽懂。
他則滿城敲門,找了一堆書生,連退休的老院長都給他從家裡扒拉出來了。
人命關天,哪講什麼尊老愛幼!
他跑得急,拜訪的人多,後邊書生也幫忙,多頭行動,這才趕上了。
街頭碰面,他看見江家父子都安然無恙,心口大石才落了地。
謝星珩換上了秀才襴衫,秀才的功名低,可他馬上就能考鄉試,若順利,來年就能考進士。
最
()快明年封官,他比後宅的夫郎有話語權。
對待一個要上門抄家的官員,他滿肚子火。權勢是把刀,威嚇嚇壓頭上,他不得不低頭。
“學生拜見上官,我是江家贅婿謝星珩,敢問我家出了什麼事?我夫郎和我岳父,觸犯了哪條律法?”
沈觀眉眼壓怒,給他牽馬的小兵高聲厲喝,複述了罪名。
謝星珩目移,看常知縣悠哉跟隨,心中有數了。
“官商勾結,可有實證?魚肉百姓,可有人證?為惡一方,可有事例?貪墨賑災款項,可有數額?”
這些問題,他沒指望沈觀能回答。
現實是,權勢高者,不會給人耍嘴炮的時間。
他問完這一段,沈觀就已經怒意難言。
“本官正要審問,你是江家婿,那便一併押走。”
書生們為道義跟來,開口前,卻都謹慎。
見謝星珩連問三個,什麼證據都沒有,官府連他都想抓,不由皺眉。
而擠在另一條街的楓江百姓們,陸續出聲了。
“他們沒有欺壓我們,他們給我們房子住,給我們飯吃,給我們活幹,還給我們發工錢!”
“我們病了都有郎中治,有藥喝!”
“東家說了,秋冬之前,還要給我們蓋房子的!”
“你們抓他們做什麼?你們不是來賑災的嗎?為什麼不管我們?”
“他們都是好人啊!”
“求求官爺明察!”
……
見官就跪,遭災過的百姓烏泱泱跪一地。
他們話語樸素,一樁樁數下來,都是江家待他們怎麼好。
場面一度很是混亂,有官兵上前來抓謝星珩,他被一堆百姓擋在身後。
中間隔著民眾,大白天的,烈日昭昭,頂著賑災名義過來的官兵,不敢強硬,幾次推搡,豐州的百姓也跟著嚷嚷。
不知是誰說了一句“欽差大人連一粒米都沒有帶來”,楓江百姓的心理防線都崩了。
說好的,朝廷不會忘記任何一個子民,可救他們於水火的,不是朝廷,是豐州的百姓。
他們剛剛安定,朝廷的人來了,來綁殺他們的恩人。來讓他們無家可歸,無衣可穿,無飯可吃。
民變將起,沈觀臉色難看。
他的衛兵都不夠用,手拿兵刃,不敢橫刀相向。
謝星珩從懷裡掏出一個巴掌大的小銅鑼,用根木槌重力敲打。
鑼聲響亮,在街道上盪出迴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