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言





彩裳笑嘻嘻道:“少爺最好了。”




宋衍:“好了快說吧。”




彩裳道:“據說顧家原本不是宿明城的,而是安陽城的名門,二十年前,顧元修身為顧家的嫡子,娶的是姜家大姑娘姜如雪,兩人也算是門當戶對,本該是一對神仙眷侶,奈何剛成婚沒多久就遇到魔族肆虐,城中修士都前去抵抗,顧家和姜家的修士自然也都去了,但魔族兇殘勢不可擋,眼看安陽城就要失守,許多人倉皇而逃,唯有姜家修士留下與魔族殊死一戰,雖然給別人爭取了逃亡時間,但姜家卻盡數戰死,只有姜如雪一個人活了下來。”




宋衍神色沉默。




“姜如雪是帶著身孕上戰場的,最後時刻,據說是被家人推開了,才僥倖逃脫了一命,但等她回到家的時候卻發現,顧元修已經帶著家產逃亡了。很快安陽城就陷落了,姜如雪來不及逃走,和剩下的人們一起,被困在了安陽城。”彩裳說到這裡有些憤憤不平,歇了會兒,才繼續道:“六個月後,仙主和十二長老同魔君寂無歸一戰,扶州之戰後魔君寂無歸閉關,魔族群龍無首失了鬥志,仙門一氣呵成收復失地,這才救出了被困安陽城的人們。”




“姜如雪終於來到了宿明城,找到了顧元修,沒多久誕下了一個孩子,但是……因為姜如雪曾陷落安陽城,而整個姜家戰死,又只有她一個人活下來,就多了許多閒言碎語,甚至,甚至有人說……”彩裳遲疑了一下。




宋衍沉聲道:“繼續說。”




彩裳低聲道:“甚至有謠言說,顧大少爺是魔族孽種呢,但我知道肯定不是啊!少夫人怎麼看都是人,怎麼可能是魔族呢?都是那些人亂嚼舌根呢。”




宋衍眼神沉沉,言語亦可殺-人,謠言又如何?關鍵看顧元修怎麼看,只是現在看來,顧元修大約是介意的。




但介意的到底是這個謠言,還是無法面對他自己的卑劣所為,就不得而知了。




“總之姜如雪千辛萬苦歸來,卻要遭受這些閒言碎語,又不得夫君愛護,沒幾年就鬱鬱而終。”彩裳說:“而姜如雪一死,顧元修就迎娶了現在的夫人秦氏。”




“秦家原本是不如顧家的,只是個普通小家族,但顧家並非咱們本地人,而秦家又出了一個拜入仙門的秦璋,一躍成為宿明城新貴,風頭勝過沒落的顧家,所以秦氏在顧家很有地位。”




“秦氏很快又給顧元修生了一個兒子,至於原配嫡子顧惟,顧家對外都說是體弱多病,在家裡養病不宜見人,至於到底是如何對待他的,只有顧家自己人知道。顧家家僕嘴巴也很嚴,關於大少爺的事情都諱莫如深,不過我還是聽說了一點,隱約是說大少爺在顧家過的不好,秦氏表面賢惠實則善妒,很不喜歡他。”




彩裳道:“我打聽到的就是這些了。”




宋衍擺擺手,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原本他並不打算關心這些,只想著找個機會和離罷了,但顧惟能被打斷腿送過來,身為嫡長子,連繼妻之子都敢如此羞-辱,實在是不同尋常,宋衍便想著打聽一番,這樣若是有個什麼意外,自己也好心裡有數。




只是得知了更讓人嘆息。




顧元修實乃自私自利卑鄙小人,當初若非他拋下妻子逃走,又怎會讓妻子落入魔族手中,而後又因為區區閒言碎語,默許他人傷害自己的孩子。




現在知道了這些,終於讓宋衍下定決心,不能讓顧惟再回到顧家,即便要和離,也要先給顧惟準備好退路才是。




否則無異於將顧惟再推入火坑。




屋內。




顧惟視線掠過外面。




彩裳繪聲繪色的在宋衍耳邊悄悄說了許久,說什麼?這般做賊心虛的模樣,莫不是關於他的事情?




顧惟眼底浮現一絲譏誚之意。




這段時日的相處,顧惟不否認,宋衍許是關心他的,但是這又如何呢?




不過是一時興起罷了。




顧惟這一生也不是沒有被關心過,但這些可笑的關心,經不起任何風雨,脆弱的不堪一擊。




他的母親應當是愛他的,否則不會生下他,在他遙遠模糊的記憶中,母親總是鬱鬱寡歡,雖然喜怒無常,時而會複雜的看著他,時而又抱著他無語淚流,他不懂為什麼會這樣,但是……那時候的他,只要在母親身邊就好了,可是忽然有一天醒來,母親上吊自-殺了。




她無法面對這樣的世界,覺得痛苦,所以獨自一人離開了。




她不願為他活下來。




她也沒有那麼愛他。




他被一個人孤零零遺棄在這個世界。




至於他的父親,一年也來不上一次,每次過來,態度都十分冷漠,而母親同樣如此,後來父親就不再來了。




直到母親死了,父親都沒有來看過一眼。




他困在那個小小的院子裡,看著母親的屍體慢慢腐爛……再一次見到父親,是在父親的新婚喜宴上。




那一日顧府大喜,護院喝醉了酒,疏於看守,他偷偷逃了出去,看到父親一身鮮豔的紅,牽著另一個女人的手,笑的春風得意。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父親的笑容。




他很快就被抓回了那個院子,母親發臭的屍體終於被帶走,門口的護院也看的更緊。




僕從最是會看人眼色,自然不能讓他擾了老爺大喜。




寒冬臘月,他蜷縮在冰冷的屋子裡,三天都沒人送飯了,這裡沒有任何吃的東西,連取暖的柴火都沒有,他以為自己就要死了……




最後,是母親的丫鬟將腦袋磕破了血,說老爺大喜死人不吉利,才終於懇求人送了吃食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