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舟子曰 作品

第八十六章,說難得少年心性(二)

夕陽的霞光灑落,透過樹林的稀疏縫隙斑駁閃爍,徐從稚肩頭扛著木柴走出雲神山,晃晃蕩蕩地來到了山腳下的玉石礦洞,眯著眼看見那個孩子依舊傷痕累累鼻青臉腫地走了出來,陰沉著臉一言不發地走向遠處的溪流,徐從稚默默地跟了上去。

孩子蹲在溪水邊捧起秋日裡冰冷的清水澆在臉上,那些腫脹破損的傷口立即刺骨地疼痛起來,孩子齜牙咧嘴卻忍著沒有喊出聲。他洗乾淨了身上的塵土,滿意地發現今日的衣衫沒有破損,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了不易察覺的笑意,一閃而逝。

他艱難地抬起手掏出藏在懷裡布袋中的藥膏,小心翼翼地抹在臉上,孩子蹲在原地,聽見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知道那個傢伙又跟了過來。

徐從稚放下木柴,站在孩子身後的樹下,說道:“怎麼?又被打了?要不要考慮一下我的話啊,當我的徒弟不吃虧的。”孩子沒好氣地回道:“說了不學武功就不學。”

徐從稚說道:“不學武功你就只能捱打,這樣下去你孃親遲早會發現的。”

孩子咬著牙轉身看向徐從稚,堅定說道:“不行,學了武功孃親要擔心的。”徐從稚搖搖頭說道:“這是什麼道理,難道你只捱打你孃親就不擔心了?”孩子倔強地昂著頭,一言不發。

徐從稚不再多說,扛起木頭說道:“走吧。”孩子收拾好自己的褶皺衣衫和小心翼翼藏好的錢袋子,跟在徐從稚身後走回了雲庚村。

巷子外,孩子掏出錢袋子將今日的工錢算給了拄著鋤頭的魁梧漢子,漢子離去之後孩子看見那個簡易搭起的木匠鋪子裡空無一人,東西四處散落著也不怕丟了。

孩子早已見怪不怪,習以為常地搖搖頭,說道:“你這個朋友真是心大啊。”孩子說得老氣橫秋,徐從稚看了一眼木匠鋪子,說道:“反正這裡面也沒什麼東西好偷的,那傢伙錢都藏在身上呢。嘿,和你還真像。”

孩子翻了個白眼,自顧自走回了自家院子。

徐從稚站在巷子外等了一陣,村子外顧枝和扶音並肩走來。

顧枝看見徐從稚站在巷子口,抬起拎著一個籃子的手臂搖了搖說道:“買了點東西,今晚去拜訪一下對門的那對母子,都來這裡小半個月了,總不能一聲招呼都不打。”

徐從稚點點頭沒有什麼意見,三人走回了巷子裡的院子,扶音問道:“從稚,你是不是和那個孩子還挺熟悉了?”徐從稚搖搖頭說道:“那孩子小小年紀戒心卻不小,這麼久了還是不肯多說幾句話,就跟個悶葫蘆一樣。”

顧枝樂呵呵一笑:“那不就跟你一樣了嘛,你倆站一塊就是葫蘆碰葫蘆。”徐從稚不理會顧枝的取笑,抬著木頭走進院子,扶音笑了笑跟在顧枝身後也走進院子裡。

院子的門卻是照常開著的,這條巷子本就在村子裡屬於偏遠,再加上沒住著幾戶人家,三個年輕人一塊住著的院子確實不用太過提防。

吃過了晚飯,徐從稚收拾好碗筷,三個人站在院子裡一合計,又把幾條曬好的魚乾放進籃子裡,而後三人來到對門的緊閉院門外,顧枝理了理衣衫,伸出手輕輕叩響門扉。

“篤篤篤”

淺淡的夜色裡,四周靜悄悄的,於是敲門聲顯得格外清脆,院門吱吱呀呀地推開了一條縫隙,柔和散落的光線刺破了視線的昏暗,孩子的腦袋鑽出來,神色警惕地上下打量著三人,而後他看著徐從稚問道:“你們有什麼事嗎?”

顧枝露出笑臉,扶音上前一步蹲下身說道:“我是住在對門的扶音,已經搬過來這裡半個月了,還沒有過來和你們打聲招呼,不知道今夜能不能叨擾你們一下。”

扶音的話語說的十分客氣,有些文縐縐的,孩子微微皺起眉頭又自以為極好地小心掩飾,只是站在對面的三個人都不是普通人,自然一眼就能看出孩子的防備。

這也難怪,住在這混亂莫測的方寸島誰又敢輕易放下心眼呢?在方寸島上,這是即便稚童都明白的道理,更別說本就警惕心頗重的這個孩子,對於特意登門拜訪這種荒謬事情,孩子的難以置信也是不出所料。

這時院門又推開了一些,孩子抬起頭,原來是那個溫婉的女子走了出來,孩子身體一下子緊繃起來,緊緊盯著對面的三個人,即便那裡面站著一個自己還算熟悉的徐從稚,可是孩子卻沒有絲毫放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