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雲鳥 作品

4 路明非:你就繼續叫我白眼狼吧

“你這話什麼意思!?”

嬸嬸瞳孔地震,跺腳怒道:“養了你快五年,真是養一隻狗都知道好歹!怎麼會養出你這樣的白眼狼來!你的意思是我們一家子吞了你的錢啊?”

嬸嬸語如連珠怒斥路明非忘恩負義,不像是被戳破壞事的惡人,反倒像是被栽贓冤枉的無辜百姓。

然而路明非知道,具體事件需要具體分析。

這世上不是所有好人被冤枉了都能做到坦蕩直言、邏輯清晰。

還有很多好人善人,就是因為被犯罪者看透容易拿捏才選為目標下手栽贓,在被升堂質問時因為窘迫和冤屈還有面對權力者的緊張進而言語混亂、詞不成句。

一些心中有鬼的人卻是早早在心中排演過被質問的情況,從而能夠在被質問的第一時間妙語連珠,毫無破綻。

甚至他們在自己的心中都編織出了自身是良善的邏輯網絡,進而做到無懈可擊。

而眼前的嬸嬸,大概就是後者。

她可能真覺得自己一家收留路明非有恩,所以侵吞九成五的撫養費外加諸多精神暴力路明非就是活該受著。

1974年瑪麗娜的社會實驗證明了,人類對他人的惡意總是無比殘酷,尤其是他們眼中毫無反抗能力的人——而嬸嬸眼中的路明非正是如此。

對於從未反抗過的路明非,嬸嬸越來越變本加厲,時至今日,恐怕已經將自己之於路明非刻畫作了最權威的神像。

路明非知道,和這樣的人講道理,那是沒有用處的。

哪怕你把侵吞的具體數額、用度一一列舉出來,她還是那一句——“白眼狼就是白眼狼”。

所以,路明非只是搖了搖頭,微微挑眉笑道:“行,有沒有侵吞先不論。意思是你現在要趕我走咯?行啊,我這就去找本地的志願者尋求生存援助,完成登記住所變更,加上我已經滿十六歲,下個月錢肯定是不會打到叔叔的銀行卡上了。我的錢,我自己管就是。”

嬸嬸這便噎住了。

是非對錯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已經是五月底,再兩三天就是六月,一旦路明非突兀地離去,她就無法維持住自己在街坊鄰居太太群裡頭貴婦人的臉面了。

意識到無法拿捏路明非而是自己被拿捏住的嬸嬸繼續怒罵著,卻始終沒有再提讓路明非滾出去的事情。

在路明非面前,嬸嬸能夠沉浸於自己無所不能的美夢中,可在必須要與他人社交的現實中,她卻深切地意識到自己建立的“貴婦人”人設只是泡沫般的幻夢,明明意識到是夢卻不願醒來。

“沒意思。”

路明非輕哼一聲,懶得搭理對方,自顧自走進臥室關上了門。

世界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雖然依舊能聽見門外的聲音,但已經不至於令人感到刺耳難受。

路明非的目光幽深,他當然不想和嬸嬸一家再住一起,但就這樣離去,多少有點灰溜溜的感覺。

像是看到故事終局時,前期殺了主人公親友的傢伙無條件洗白還得到happyending一樣。

如果他就這樣走掉,嬸嬸再不爽,也就只是鬱悶兩下,可這之前五年嬸嬸揮灑金錢享受過的快樂還有少年時期自己遭受的痛苦又該怎麼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