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0 章 監獄對談羅生門（一）

               　　立夏正式到來的時候，r城的天氣開始逐漸升溫，冷春的寒意像行人脫下的毛衣一樣迅速消退，整座城市被按下了快速鍵，拋棄過去，迎來新生。

　　得到探視通知的時候，梁也正在拆繃帶。

　　醫生對探視這件事並不支持，臨走前還很好心地囑咐梁也需要好好休養，不要再耗費心力去管不相干的人和事。

　　梁也忍不住伸手撫著纏在脖子上的紗布，但很快便被一道聲音打斷了這個舉動。

　　“不要亂動。”隨之而來的是一句猶豫的輕嘆，賀博文看著梁也，不忍地問，“他還有多久才能恢復？”

　　醫生的聲音很為難，“不好說，能救回來已經很難得了，剩下的要看時間，也要看病人願不願意配合。”

　　言外之意就是，患者本人才是最難搞的那個。

　　“我明白了。”

　　“患者家屬還是沒來嗎？有些事我們得跟家屬溝通，你知道吧？就算是籤長期住院協議，也得他監護人出面才行。”

　　一陣淅淅索索的聲音，應該是賀博文拉著醫生出去了，大概是不願意在梁也面前談論這些事。

　　“我很快回來。”賀博文回頭看了梁也一眼，眼中情緒複雜。

　　梁也彷彿沒看懂他的表情，只是溫順地點頭。

　　女護士手腳麻利地換上了新紗布，又新打了一瓶吊水，然後將床調到一個合適的靠背位置。

　　正當一切安排妥當的時候，屋門被推開，兩個許久不見的人躊躇在門口。

　　幾乎是看到屋內景象的第一秒，陶嘉就背過了身體，強忍著鼻酸說要先去趟衛生間，只剩下路海臉色霎白地呆站在門口。

　　梁也本人倒還算鎮靜。

　　住院這段時間以來，屋子裡所有能反光的東西都被移走了，所以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變成了什麼鬼樣子，只能單憑想象猜測自己應該瘦了很多。但就陶嘉和路海的反應來看，他磕磣的程度估摸著不是一星半點了。

　　“坐吧。”像破風布袋一樣的聲音從梁也的喉嚨裡傳出來，“最近還好嗎？”

　　路海平復了心情，慢慢移到床前，他不忍心直視梁也的眼睛，就只好對著床邊的果籃說話。

　　“好，大家都好，倒是你……自從那天之後，你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一連兩個月都沒你的消息。我找不到你，甚至託老頭子都挖不到你一點動靜。最後聽到你的名字，你知道他們說什麼嗎？他們說你自殺了。梁也，聽到那句話的時候，我真他媽心臟驟停了，不開玩笑。”

　　梁也垂眸，有些勉強地笑了笑，“對不起，他們不讓我碰手機，我沒辦法跟你聯繫。”

　　路海終於直視梁也的臉，但幾乎是一瞬間，他就掉了眼淚。看著眼前這個憔悴的人，路海完全無法將他和兩個月前那個笑意盈盈的梁也相聯繫。最可怕的是，他竟然無法在梁也身上找到一絲生氣，就好像，他現在只是對著一句空殼說話。

　　“那天發生的事我後來都聽說了。”路海有些難受地低下了頭，“我知道你不是那麼絕情的人，可為什麼你要說那些話呢？明明你很在乎他、在乎他們，難道你真的想跟他們徹底斷絕關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