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涵仙 作品

弗洛伊德

零點的易公館,雞飛狗跳。




好在二小姐和四小姐住在西爿,聽不見,不然一起出來湊熱鬧,那就沒法消停了。




三小姐在京城讀大學,更不可能聽見。




“…什麼外地佬。”




易坤山蹙眉,無奈地斥了句。




“我說錯了嗎?我是答應婚事交給你們全權做主,但你們怎麼能把我賣到京城去!謝家給了你們多少好處?”




易思齡把葫蘆抱枕往易坤山身上扔去,抱枕擊中目標後反彈到地上。




“你別告訴我,易家要進軍內陸市場,所以找了謝家當引路人,然後把我當禮物送給他家!你!賣女兒!晚節不保!”




易坤山本來沒覺得理虧,聽到這話,他心虛地摸摸鼻子。




確實遠,坐飛機也要兩個多小時。




但什麼禮物不禮物,賣不賣女兒,晚節保不保....純屬瞎扯。




這死丫頭淨挑扎心的話攻擊他。




他還是不敢直視,輕輕咳一聲,“話不能這麼說.....昭昭,京城又不是什麼窮鄉僻壤,那是首都,是皇城。”




“別叫我昭昭!”




昭昭是易思齡的小名。




她出生時正值破曉,太陽一寸一寸從東方升起,易坤山守在產房外,看著窗外從幽幽的黑色到甲光向日金鱗開,他從未見過那麼漂亮的日出。




——“昭昭若日月之明。”




易坤山為這個捧在手心的長女取了小名昭昭。




“昭昭.....先別和你爹地吵。你倆都消消氣。”梁詠雯出來打圓場。




易思齡還想吵,實在沒力氣了,坐下來時頭嗡嗡發昏,“.....天好的地方你們怎麼不去,要龜縮在這個彈丸之地。”




什麼皇城首都天子腳下達官顯貴聚集之地,全都沒有港島好,沒有家裡好。




她情緒一湧上來,眼睛就紅了,摳著裙子上的釘珠,“還不如嫁給姓鄭的,至少不用遠嫁。”




梁詠雯嘆氣,她當然捨不得女兒遠嫁,但....她坐到易思齡邊上,握住她的手,“寶貝,媽咪實話實說,我們圈子裡的這些少爺公子,真是沒哪個能比得上謝潯之。京城又不遠,坐趟飛機也就兩小時,讓你爹地把那架獵鷹給你用,想什麼時候回家就什麼時候回。”




易思齡不說話。




“鄭家那孩子雖然家世樣貌也不錯,但心高氣傲,心性不定,愛拈花惹草,你怎麼和他過日子?謝潯之可不一樣,這孩子——真是不錯!”




謝潯之謝潯之謝潯之。




易思齡滿腦子都是這個陌生的名字。




“有照片嗎,至少讓我看看長相,醜男休想。”她鬆口,看在媽咪的面子上,決定退讓一步。




梁詠雯神色異樣,用笑掩過去,“有有有....是靚仔呢!”她拿出手機,翻開一張照片。




“你看,是不是官仔骨骨?”




易思齡瞥了一眼,被這張敷衍的照片氣笑了:“還官仔骨骨,你們讓我看樹啊?”




梁詠雯尷尬地瞪了一眼易坤山,對方沒轍,假裝喝茶。




這是梁詠雯去謝園時,趁著謝家人沒注意,隨手抓拍的照片。




隔得很遠很遠,說是拍人倒不如拍風景,放大才窺見一二。山明水秀的池塘邊,男人手拖一隻小葉檀木魚食盒,側臉線條俊美,渾身的氣質很溫和,竹林一樣風雅。




易思齡盯著這張照片,心中有什麼東西在騷動,一抽一抽地。她很難想象一個陌生人要成為她的丈夫,一個遙遠的地方要成為她日後生活的家。




她接受不了這個晴天霹靂。




“看不清臉,一律視為詐騙。”她絕不承認這男人英俊,挪走目光,推開了手機。




梁詠雯打她的腿:“好好說話!我親眼見過,童叟無欺。”




“因為我不是童也不是叟。你欺騙我都不需要負罪感。”




“你這嘴巴,白長這麼好看。”梁詠雯又氣又笑,又打她一下,“人家好歹也是堂堂謝家的太子爺,被你嫌棄成這樣,多少女人搶著要,你還看不上啊。”




易思齡不太瞭解內陸,但也是知道謝家的。




謝潯之的爺爺謝仁華先生是鼎鼎有名的紅/色資本家,民國時炙手可熱的風雲人物,兩次將家產無償捐給國家,祖輩的榮光是要寫進歷史書的,累積了上百年,財富權勢人脈資源…上達天聽,不是隻言片語能夠說的清。




“多的是女人喜歡他,他就去找那些女人,找我一個外地妹做什麼。”易思齡嗤道。




易坤山沒法了,茶杯一擱,“那就繼承家業,明天安排你去集團上班,婚禮換老二去。反正我們已經答應謝家了,下下個月辦婚禮。”




“老二繼承集團不聯姻,不都說好了嗎?”




她要當美滋滋的鹹魚,三個妹妹替她賺錢。日子多美。




“那就你嫁。”




“.....”




“那就安排你進集團。”




“.....”




“.....老頭,你別太過分!”




易思齡感覺自己被逼到了南牆。




往前,嫁去京城,嫁給一個不認識的男人,往後,繼承家業,日日坐牢,也許死不瞑目。




怎麼樣都是死,怎麼樣都慘。




“除非他真像你們說的這麼好,不然我不可能遠嫁。有本事就讓我查。”易思齡靈機一動,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易坤山對自己的眼光非常自信,他縱橫商場三十幾年,識人斷事不在話下,只需看一眼,就知道對方畫皮之下是妖是鬼。




他靠在沙發上,啜了一口茶水,“行,但凡他是個表裡不一的花花公子,我都不說半個字。”




港男花心是出了名的,有錢的花樣更多。易思齡從小就看這些,根本不信有什麼好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