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回家

來時，齊雲開從未發現，京城到闞家堡居然如此漫長。

或許是因為在來的路上，他看什麼都新奇，拉著哥哥的手一直問東問西。

而齊雨有問必答，一直耐心地跟他解釋：

“天為什麼是藍色的？你怎麼會想到問這個問題啊？這涉及到光的波長問題。你還記得我們前一段時間磨出的水晶三稜鏡吧！通過它的折射，太陽光可以顯露出很多種顏色。其中的藍色和紫色最容易被空氣中的細小顆粒散射，所以天空中的藍色隨處可見。另外說句題外話，你知道雪為什麼是白色的嗎？因為它忘記了自己原本的顏色！唉，好吧，你果然沒聽懂。”

“這是狍子，是鹿科的一種。它的屁股後面有一塊獨特的白斑。同時對於獵人們來說它們是很好的獵物，因為它總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會傻傻地站在原地看獵人的動向，所以又叫傻狍子。說起來為什麼我會覺得這種清澈而愚蠢眼神莫名有些眼熟……停，小云你現在先轉過頭去別看著我。”

“這個千萬不要碰！這個小蟲子叫蜱蟲，它在野外生存常常會吸你的血同時傳播各種疾病，更要命的是它一般咬到人身上很難取下來……它怎麼已經變成藍色的了？哦，它死了。神經性的毒發作果然快，不過這居然對蟲子都能發揮作用嗎？真是長見識了。”

不管齊雲開問出什麼奇怪的問題，齊雨總能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

“我其實一直想帶你們去旅遊，不過總是找不到機會。這次也挺遺憾的，雖然去的地方挺遠，但沒有把小月和阿錦叫上的可能性。不然我們一家四口野炊想必一定會很熱鬧。”齊雨看著無垠的天地，不由感嘆道，“你相信嗎，以前，我只消大半天便可由京城到達嶺南，哪怕到西疆也不過再多一天的功夫。若是我想，即使跨洋而去到達大洋彼岸都能做到。”

“哥哥說的我當然相信。”齊雲開忙不迭地點頭。

不知不覺，兄弟二人跟著大軍一道走過了幾千裡。

那是目光短淺的小章魚第一次發現，這個他不曾投注太多關注的世界如此遼闊美麗。

但現在什麼都沒了。

回來的路上，他只剩一個人了。

他需要獨自一人在一眾缺胳膊少腿的殘兵敗將中，挑出或許還有希望走到京城的人，然後將剩下的人視為可有可無的損耗無情拋棄在原地。

都到了這種時候，他當然不會假惺惺地衝那些註定被留下的人說什麼希望他們活下來之類的空話，因為當他做出決策之時，這些人對他而言就已經不復存在了。

而後，他還得厲聲呵斥落單的士兵們遵守軍紀不能搶掠他人不得私鬥，但更多的時候，那些因打擊過大而陷入全然的瘋狂之人根本不會聽得進去。

因而必要時，他需要親自送這些擾亂紀律的人上路。

他的哥哥此時此刻正冷冰冰地伏在他身後，只是哥哥再也不會說話了，再也不會摸著他的頭，笑眯眯地說：快來看，天邊的那朵雲，多漂亮啊！

“定北侯？”

穆繇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打斷了齊雲開四散奔逸的思維。

“怎麼了？”齊雲開扭過頭去看著對方，面露不滿之色。

幾天前，在闞家堡發現對方時，穆繇正在朝著中軍衝鋒。他的身邊沒有任何人跟隨，而當時穆繇渾身都是觸目驚心的傷痕，他的一隻胳膊幾乎斷了，軟軟地垂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