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存真

見狀，穆繇耐心地回答道：“他們一方面需要勘探京城中守備薄弱的部分，並將相關信息回報於剌戎大軍，好教其明白向何處使力氣才算得上划算。另一方面，當剌戎到城下時，他們或許會採取更激進的行為，譬如焚燒糧草，破壞武庫，乃至於刺殺守軍守將。”

“那他們怎麼傳遞消息啊？”章魚又問道。

庾和對此知道的甚是詳細，“大部分時候，他們會將信息寫在絹布上，而後封入蠟丸，藏在包袱或者吞入腹中，趁人不備帶出城去。但這種東西實在太小，驗查絕非易事。”

“所以這些奸細認字？”齊月明像是想到了什麼，她琥珀色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

“對，他們認識字。”

“是大昭的字還是剌戎自己的字？”齊月明又一次積極舉手發問。

在章魚的不懈努力之下，此刻朝堂內的氣氛如課堂問答一樣充滿了詭異的和諧。

這一次，回答她的是一臉無奈的嚴啟珏，“剌戎一族並沒有創造出自己的文字，他們沿用著當年烏託人的文字。而這也是北狄絕大多數部族都會統一使用的文字，但即使在北狄境內，通曉這種文字的人也並不多。”

百年前，烏託這一北狄部族曾是這片廣袤土地的王者，南抵瓊島，北至寒湖都屈服在他們高高揚起的馬鞭之下。

儘管現如今，烏託早已衰敗為北狄的眾部落之一，徒剩黃金血脈和草原共主之稱。

自大昭取代烏託入主中原後，烏託的文字遭到了官方的禁止，從此逐漸在人們的視野裡消失。

雖然大昭與北狄接壤的邊境上仍有些為了同北狄各部族做生意的人特意學了對方的語言，但這其中知道烏託文字讀寫之人，堪稱鳳毛麟角。

其主要原因是北狄作為遊牧民族，本身並不似大昭般看重教育，即使是他們之中的貴族，其中絕大多數也只勉強會寫一些最基礎的數字和自己的名字。更別提居住在大昭與北狄邊境之地互通有無的平民了。

此時此刻，齊月明的眼睛已經亮成了功率全開的遠光燈，“所以烏託人的文字裡……有各種顏色嗎？”

“有，為何這麼問？”穆繇點頭做出了肯定的回答。

“我想到一個好辦法了。”章魚高興地豎起尾巴。

可惜她先前的表現著實不佳，此刻在場眾人似乎都不怎麼信她。

決意一雪前恥的齊月明對嚴啟珏揮了揮章魚爪子，“有筆墨紙硯嗎？我要不同顏色的墨水，起碼給我五六種！”

很快，齊月明要的東西便被書斂帶了上來。

這紙是湘楚之地的貢紙，色澤光亮又極有韌性，百年都不會絲毫變色，更有傳聞，說是其足以千年不腐。落筆之時，又可發現其吸墨能力極強，不會出現絲毫滲汙。

而這硯更是大有來頭，這是徽州的歙硯，同樣也是一等一的名貴之物，其質地細膩溫潤猶如美玉，紋理清晰可辨。曾有胤朝著名文人評價此硯為“澀不留筆，滑不拒墨，瓜膚而縠理，金聲而玉德。”

這墨有五種，分別為黑，赤，青，藍，黃這幾種顏色。其中的黑墨是以五百年樹齡以上的古松伐制而成的松煙墨，赤墨是用精心揀選的辰砂磨製的，青墨藍墨和黃墨這幾種中則毫不吝嗇地加入了大量綠松石，藍寶石乃至於黃金等種種名貴礦物。

就連這一套中最不值錢的筆也是取自狼尾最尖端的那一小簇最精華的毛經過多道工序製作而成的狼毫筆。

這一套工具換算下來，都不知能換多少池錦鯉，足夠章魚快快樂樂地吃上幾百年。

但章魚顯然對此毫無感覺。只見她提筆蘸墨，而後行雲流水地在紙上留下一個誰也看不懂的歪歪扭扭的字，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這鬼畫符是哪來的。

“……不好意思，寫錯了。”章魚難得有些心虛。

下一刻，一張價值十餘金的貢紙就這麼被粗暴地揉成一坨，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