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返校

毀滅什麼東西易如反掌，但若是想要再次將之重建卻難於登天。

無論此處所指的對象是一條生命還是一面牆。

齊雲開灰頭土臉地從殘垣斷壁裡頭鑽了出來，他背後的每一根章魚尾巴都毫無幹勁地耷拉著。無論在什麼情況下，這種與土與泥與石頭打交道的工作，都絕對不會在章魚的興趣範圍內。

該廢墟本是一處位於城西北方向的三層酒樓，這家酒樓雖沒什麼特色菜在京城內部打出過響亮名聲，且其內部裝潢也算不得奢華。但因這家酒樓距城門極近，佔據了個不錯的位置，故而無論如何，它都是不愁客源的。

若是在太平歲月裡，日日夜夜都有西域遠道而來的客商在此歇腳，他們的衣著與京城中人有著顯著的不同，一眼就能看出來歷，這些西域人喜歡往身上掛各種綴成長串的璀璨寶石，在陽光的映照下，顯得分外絢爛。

有經驗的人只消看一眼，就能根據他們身上的不盡相同的各色寶石串，判斷出他們到底來自於西域的哪國，又有怎樣的地位，大概會帶來什麼貨物。

這些自西域而來的客商們帶著各種平日裡京城中罕少見到的稀罕貨物，操著略帶些生硬口音的腔調朝著湊上來的好奇人們介紹自己的貨物。當然，做這些事時，他們的手往往都緊緊地摁在腰間，生怕自己一時不察，便被趁亂摸走了本錢。

而這酒樓掌櫃的則穿著綢緞長衫，日復一日地站在幾十年歷史的實木櫃臺後看著過客如雲。他一手翻著賬本，一手不停地打著算盤。掌櫃不時一捋花白的長鬚，露出滿意的笑容；又或者挑起眉，怒視著以為他不注意而開始偷懶的跑堂。

身形瘦小的店小二兩隻手上都端著盛得滿滿的飯菜，在擁擠的人群中靈活移動穿梭，卻不管其怎麼動，愣是能保證一滴湯汁都不灑到外面。

此情此景，想必也是熱鬧非凡。

但因日前，剌戎自城外投來的沉重巨石恰好砸中了這座三層小樓最關鍵的樑柱，從而引起了斷崖式坍塌，故而原本挺立的小樓頃刻就化為了難以辨識的殘磚碎瓦。

巨石的力道如此之大，當其落下時，一些不堪重壓的磚塊甚至在眾目睽睽之下，飛到了幾條街開外的位置。

鐵灰色的瓦礫幾乎將斷裂的木樑徹底掩蓋，而一些瓷器碎片非常卑鄙地給自己裹上了塵灰色的外衣混雜在其中，蓄勢待發地準備給前來收拾它們的人一點顏色看看。

若是想要搬動碎磚石的人稍有不察，他或她的手就會被扎穿，殷紅的鮮血一滴滴順著指尖淌下，在滿是灰土的地面上留下一串珍珠般大大小小的暗色痕跡。

而定北侯府中輕敵的士兵們，已經因這個不起眼的原因連續減員了好幾輪。

而其餘減員理由還有被碎石砸中腦袋，被房梁絆了一跤等......

另外據附近居民稱，當房屋坍塌時，約莫有三個人被埋在了下面，但基於今天的幾次喊話都毫無回應，章魚對於廢墟內是否還有人存活一事，並不抱有太大希望。

收拾掉這塊廢墟，正是定北侯府本日被分配的任務。

畢竟，若是不趁早收拾掉此處，附近兩條街道的來來往往的馬車都會受到不小影響。

而文銜禮，作為當前定北侯府軍中為數不多幸存高層，此時正跟在表情麻木的定北侯身邊。

這個向來慵懶的青年抬起手擦了擦自己額上混雜著泥與灰的汗水，也是一副累得眼睛都睜不開了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