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漠山 作品

第4章 陸北真是好本事,佩服佩服

 路引上註明了少年的大致情況及遠行理由,說他所在家鄉發了洪澇,家和地都沒了,故同家人一起來北邊投奔遠親。

 理由勉強說得過去,古代出遠門一般是投親,走商,流放,或者大規模遷徙等。趙珍珠看了兩遍,沒發現問題,這才把紙張放在少年的枕頭邊上,接著又刨根究底地丟出了一串問題:“不是說和家人一起嗎?家人呢?你為什麼受了傷?你想投奔的親人又在哪裡?”

 陸北上下兩片嘴皮幹得快黏在了一起,卻也沒顧得上討水喝,又咳了幾聲,他緩緩答道:“你看了我的路引,應該知道我的家鄉在荊湖北轄區的江州,那裡離這裡大概兩千公里路,我一家四口人遠途跋涉,走了半個來月,我五歲的妹妹不幸染病,上吐下瀉了幾天,人沒救回來。”

 人似乎悲傷到極致,神情會異常的平靜,陸北現在就頂著這種表情,讓人看了格外不忍。

 趙珍珠在心裡不斷地提醒自己這很可能是假的,假的,才沒有動容,聽他繼續道:“葬了我妹妹後,我和爹孃又走了一個月,到達了營州,以為即將結束漂泊無依的日子,卻不想,等待我們的是絕望。”

 “在經過隔壁馬山縣的馬山時,我們遇到了一夥滅絕人性的馬賊。我爹孃為護著我,死在了馬賊刀下,而我曾經和一個老獵人學過幾招不知流派的招式,胡亂廝殺一通後,雖然身中數刀,但可能是我命太硬,居然成功逃了出來。”

 說到這裡,陸北的眼睛很自然地溼潤起來,他從小到大很少哭,但哭對於他來說也不是多難的事,想點憤怒痛苦的事就行,比如他容家被陷害通敵叛國,幾乎滿門抄斬的事。

 歇了一下,嚥了口乾沫,他接著講述:“我爹孃想投奔的是我那位早些年就過來這邊討生活的表舅姥爺,聽說他在這邊生活得很好,養了不少牛羊什麼的,但我拖著傷去了他的家鄉打聽了一圈,都說他一家子搬走幾年了,不知搬去了哪裡。我不甘心,從隔壁縣輾轉打聽到這個縣,還是沒得半點消息,而我的盤纏也盡數花完了。”

 他再次苦笑,伴著眼裡的淚花,看上去有多可憐就有多可憐,“我無處可去,就尋了個小樹林露宿,待了一夜多,快要堅持不住時,看到了你被兩個歹人追了進來,嗯,接下來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想起了什麼,他又補充一句,“我的身份戶籍在逃命時丟了,只剩下了路引。”

 “你表舅姥爺搬走了幾年,你家幾年沒他消息,怎麼會這般心大地決定投奔過來的?”趙珍珠冷不丁地又丟了個問題。

 “相隔那麼遠,幾年不聯繫有什麼問題嗎?”少年眼神清澈又奇怪,好像趙珍珠問了個多麼愚蠢的問題似的。

 趙珍珠肉肉的臉頰控制不住抽了兩下,這人真他孃的會裝,這表情裝得多到位啊,任誰看了都禁不住要懷疑自己的智商了。

 哦,除了會裝,對自己心狠,還很會編故事呢,一干當事人要麼死無對證,要麼不好找到,就算有人懷疑事蹟不是真的,一時半會也找不到證據來證明,沒有利益可圖,也不會有人費心費力去找。

 如果不是編故事,罰她趙珍珠今晚夢中無痛而逝,穿回生活便利、人身安全有基本保障的現代去。

 一個普通農家子,年歲不大,誰特麼遇到一系列這麼悲慘的事,還能講述得這般有條理有邏輯的?

 還有,普通人有財力耍得起飛刀嗎?那手飛刀也不是一個不知名姓的老獵人能傳授得了的?當她是沒見過什麼世面的古代小老百姓嗎?

 果然印證她一開始的猜測,心機深沉,出身不凡。

 容敘非,哦不,現在叫陸北雖然沒有直盯著趙珍珠,但注意力全在她身上,看出她可能不太信,乾脆也不堅持單純無害的人設,半真半假地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欺騙你,我救你是有私心的,想你能收留我一陣子,我真的無處可去了。我保證養好身體後,會去掙錢還給你生活費的。”

 近幾年,世道越來越亂,無數沒有活路的人落草為寇,馬山就算以前沒有馬賊,現在突然躥出來一夥也不算稀奇,還有千里跋涉,路上染病死個把人也是常事,他編的故事合情合理,一般人不會懷疑,也就是面前這個少女和一般農家女不同,理智過頭,又似乎見過不少大世面、不少套路,把他看穿了一樣。

 其實就算有人有心懷疑,也查探不出什麼,因為這份路引是真的,陸北確有其人,家鄉也確實遭了洪澇,並真的舉家投奔親人去了。只不過不是投奔到這裡來,籍籍無名的小老百姓,他敢擔保不會有人注意到他們一家子去了哪裡。

 他原先在流放,隨同家裡的婦女及幾個幼小的男丁,其餘青壯年和中老壯年男人全部被斬首在菜市口。

 按理說,他是容國公的嫡親兒子,即將滿十四歲,算不上幼小,但是:

 一、他行三,是容國公的老來子,沒上過一天戰場,甚至沒去過軍營,讀書讀書不行,習武習武吃不得苦,毫無建樹,成天只知道吃喝玩樂、招貓逗狗,是長安城數一數二的紈絝,沒有什麼威脅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