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焗 作品

第5章 惡疾

 這一夜是烏蘭賀最難入眠的一夜。他翻來覆去,在床上看著他那本名冊。

 就著燭火,白骨這個名字赫然在眼。

 烏容海那一問也在耳旁,“你為了個女魔頭,搞什麼?”

 是啊,他在搞什麼?要去得罪方員外了。那員外是什麼人,大富商啊。死掉的陳世甲本是首富,把錢莊開滿天下,在他之下就是這個員外方懷 。陳世甲死了,方懷明就是江湖的財路。

 方懷明得罪不了,他夫人又怎麼得罪?白骨那麼厲害,她師傅肯定更厲害。她師傅都被殺了,那他有幾個本事得罪人家?

 烏蘭賀看著“白骨”兩個字很久很久,把名冊蓋上了臉,“我是不是有病?”

 “你是有病。”

 白骨的聲音活靈活現。烏蘭賀猛拍了自己一巴掌,“完了,幻聽了。”

 名冊落到枕邊,白骨那張臉就在他眼前。她抱著她的小狗坐在他身邊。

 他又抽了自己一巴掌,“完了,幻覺了。”

 然而白骨並沒有消失,小黃犬還悶頭蓋臉地舔了他一通。直到這時,烏蘭賀才確定這白骨是真的。

 她還拾起了他枕頭上的名冊。

 雖然不知為何她和她的狗會在他床上,烏蘭賀還是飛撲過去護住那名冊,白骨亦是扯住名冊的一角。

 “這什麼。”白骨問道。

 “日記,日記懂不,記的是我的私事,如何能叫外人看。”他在本子上記了她的名字,烏蘭賀才不想被白骨看到。

 “不懂,”白骨抓緊了本子,還順道糾正了他,“你是我養的小黑,是小妾,不是外人。”

 烏蘭賀羞紅了臉,這怎麼聽著還是她內人了?

 “我就是不給。”烏蘭賀拉住名冊,朝後仰著。他就像撒潑的老孃兒們,怎麼無賴怎麼來。

 在烏蘭賀撒潑時,鬆鬆垮垮的衣襟鬆散而開。

 一下白骨就鬆開了手,烏蘭賀在床上翻了個大跟頭。

 “你怎麼不穿肚兜。”白骨驚問。

 烏蘭賀生怕她又給他纏肚兜,立刻拉住了衣服,“我不要穿肚兜。不是,我不想穿肚兜。呸,我根本就不用穿肚兜!”

 白骨露出憐憫的眼神,跟離開虎頭山時一樣。

 烏蘭賀為保不被纏上肚兜,拿了個枕頭直接抱胸口,翻身而避,“你幹嘛不睡覺,帶狗跑我房裡。”

 他言之羞赧,感覺自己越來越不男人。

 一串大蝦放在烏蘭賀嘴邊,整個臥房香氣四溢。

 “今天沒吃到第一蝦排,我就去找蝦排,你窩裡的小胖墩給我做了。阿黃,你的貓,還有我都吃了,你還沒吃,我給你帶過來。”

 白骨這算喂寵物嗎?一個不落那種。

 看她這麼好心,還對他笑,烏蘭賀就咬了大蝦,嚼了嚼,心想意思意思。哪知她還拿著整串蝦在他嘴邊,他就又咬了一口……直到他吃完,她才放下。

 他沒成想,她喂寵物真認真。

 “你還有事嗎?”烏蘭賀半瞟她一眼,她穿著素淡的睡衣,青絲垂落,看著柔媚許多,那好看是自然的。

 可好看歸好看,白骨又不把他當人看,她來這裡就是串寵物的窩。他好不自在,不知是當人還是當寵物。

 她盤坐在旁,摸著狗耳朵,神情低落,“有。”

 “什麼事?”

 “你的事。”

 “我有什麼事?”

 她氣息一頓一哼,“小黑,我得多看看你,不然以後看不到了。”

 “你打算以後都住虎頭山?”道之離別,他竟也莫名傷愁,畢竟這女魔頭有時候挺可愛的。

 “那是自然,我等你死了,就把你放虎頭山的冰棺裡。”

 烏蘭賀拍了拍額頭,這天是真沒法聊,“咒我死幹嘛。”

 “小黑,沒想到你年紀輕輕就身患惡疾。”她惋惜不已。

 “惡疾!”烏蘭賀驚白了臉,難怪她這麼好心大晚上還來投餵。

 “想你時日無多,我今日才替你奪取莊主之位,讓你死能瞑目。”

 烏蘭賀聽此噩耗,身抖不止,“我所患何病?”

 “你不肯穿肚兜,身上還多長了東西。可惜我師傅去得早,沒告訴我這是什麼病。”

 烏蘭賀這會兒真如五雷轟頂,她真洗了他!

 他上下比劃一頓,“這不是病。”烏蘭賀壓著聲,低著頭,就想鑽進被窩裡。被她看了,這怎麼辦?

 蜀陽城女人被看了都要男人負責,可沒人說男人被看了怎麼辦。難道要賴上白骨嗎?這話烏蘭賀可說不出口,他老爹從來沒教過啊。

 “我師傅說諱疾忌醫,不可取。”

 烏蘭賀頭越來越低,“你……你閉嘴。”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嘴都覺了燙。而她突然往前靠住他。

 他心跳如停。

 她的指搭上他後腰,他整個人顫了下,渾身肌肉繃緊。

 “你又要幹什麼?”烏蘭賀呼吸都不順暢了。

 褲腰鬆了,他雙眸凝住,腦子已經瘋了,身子不知何去何從。

 她手握短刀橫在眼前,烏蘭賀雙眼一定,她竟然抽出他藏在褲腰裡的暗器。

 可惡啊,他身上暗器在哪兒,她都清清楚楚。

 “你這病好生嚴重,我只想到一個法子,這些累贅得割了,就能活久了。”她拔出了刀刃。

 刀刃泛光,烏蘭賀抱著枕頭連連後退。本想著要不要叫她負責,哪知她出手要閹他。

 “師傅醫書上沒有你這種病,當時我怕割少了沒給你割。”白骨把刀懸著,她打量了番顯得苦惱。

 當時?烏蘭賀眼前立刻有了畫面,她拿著刀對著昏迷的他,反覆斟酌著怎麼割,要割多少……烏蘭賀雙腿哆嗦,後怕不已。

 “小黑,我給你扎針止痛,你說你哪裡還有問題,我全給你割了好不好。”她鼓著臉頰,撲閃著水靈的眼睛,那樣子又讓烏蘭賀覺得可愛……

 若她不持著匕首,她不管問什麼,烏蘭賀一定都答,“隨你喜歡。”

 可她在問他怎麼閹他!這就跟抹了毒藥的胭脂一樣。

 烏蘭賀腦袋像被分成兩半,一邊覺得白骨可怕,一邊又覺得她可愛。他先握住白骨手腕,擋住那刀。她手勁不小,烏蘭賀撐著都手抖。

 這會兒他顧不了上頭,只能顧下頭了,緊趕著把枕頭疊腿上,“我這病不用割,可以活得久。”

 他想他大概已經被白骨逼瘋,所以他才會越來越不知所謂。

 “真的?”

 白骨猶猶豫豫,盯著枕頭。時間過了好半會兒,小狗從白骨懷中爬出,在烏蘭賀身側轉了個圈,打了個哈欠,懶懶臥下。

 狗都困了,白骨還很精神,烏蘭賀手抖得厲害,他快沒勁了。烏蘭賀豁出去了,“我的病我自己知道。”

 他有什麼病,他腦子有病了,竟然順著她。

 但好在她放下了刀。烏蘭賀鬆了一口氣,握了握痠痛的手腕。算了,要她負什麼責,有命就不錯了。

 她爬到了小狗身邊躺下。

 烏蘭賀又面臨一種前所未有的困境,“你要睡我旁邊?”

 “想你活不長,我這裡悶悶的。”她戳了戳她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