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罪詩人 作品

第八十章 我們可以是同盟

明珠茫然看著刺入他胸前的匕首。

她的手還握在匕首的柄部上,從傷口處流出的血一點一點打溼她的指縫。

就在剛才,「方幸」把這把匕首塞到她手裡,又用比她大了一圈的手,覆蓋住她的手背,然後毅然決然地捅向自己心臟。

她……殺了方宵的弟弟嗎?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別怕。」虞幸拍拍她的手背做安撫,在她的手無力又倉皇地垂下去時,輕鬆將攝青夢境從心臟位置拔出來。

他能在身上什麼口袋都沒有的時候隨時取出的武器,也就只有攝青夢境這個祭品了。

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黑霧不知從何而起,覆蓋到散亂的血跡上,轉眼間,那些新鮮的血液就融進了霧氣中,消失無蹤,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抱歉啊,剛才冒犯

了。」虞幸手掌一翻,還沒等攝青夢境裡面的亦清飄出來看看怎麼回事,就把匕首收回了人格面具中。

他直起身,替飽受驚嚇的明珠攏了攏衣領,又為她把睡衣下襬往下拽了拽:「因為方宵沒走,他在門口確認我到底有沒有對你下手。呵,我也是第一次遇到這麼麻煩的監督者,為了不打草驚蛇,只能佔了下你便宜。」

因為方宵是南水鎮的實際控制者,他既是一個個體,又有更多的隱藏視角。

正因如此,虞幸的詛咒之力都只敢在自己身上隱晦地用一下,不敢用在明珠身上,否則要是驚動給明珠進行認知扭曲的那個東西的意識,就相當於同時被方宵識破。

不能用詛咒的力量讓明珠直接看到幻覺,虞幸也只能親身下場了。

總的來說,有點難辦。

剛開始,他要連明珠也騙過去,因為對明珠來說,「弟弟」的立場和行為忽然轉變,很容易讓她措手不及,從而導致露出破綻。

所以得裝得像才行,還要說點騷話什麼的拖延時間,又不能突兀。

他不想讓自己這麼草率地親什麼人,也不太願意讓一個心裡其實在牴觸這件事的女孩受到冒犯,就連碰明珠耳朵都只敢用鼻尖蹭一下,這已經是他能想到的最合適的做法了。

演這麼一場戲,比他和花宿白打一架還累。

明珠此刻已經意識到事情的離譜,她能在方府裝這麼多年,腦子轉得本就很快,只要不是忽然一下涉及到她最恐懼的事情,她的接受能力就很強。

她見虞幸傷口處平滑如新,臉色也毫無變化,甚至已經開始扣回襯衫的紐扣,再連上他現在說的話,就知道這個人不會和方宵告密了。

不僅不會告密,對方的目的好像還和她相同,都是要瞞過方宵,維持清醒的認知。

「你……所以……現在……」明珠嗓子還是啞的,人生的大起大落使她無所適從,頓了兩秒才組織好措辭,「所以現在方宵已經不會聽到我們說話了嗎?」

「他回房間了,只要他的注意力不在我身上,我就有能力瞞過他。」虞幸扣好釦子,整理了一下有些亂七八糟的頭髮,對明珠露出一個笑容。

明明是同樣的一張臉,笑起來居然會有這麼多不同的氣質,此刻的笑沒有任何慾望摻雜其中,只有純粹的善意,莫名讓明珠感到一陣心安。

明珠想說什麼,忽然童孔一縮:「不對,李保姆會監視我,她——」

「她死了。」虞幸懶洋洋地調整了一下坐姿,剛才還曖昧不清的床瞬間被他坐出了老闆椅的架勢。

「……死了?」明珠更加茫然,揉了揉哭紅的眼睛,觸感卻不是在做夢。

「李保姆的眼睛很令人討厭,尤其是在方府裡。有了她,做什麼都不方便,她就像個無處不在的監控攝像頭,又會把看到的東西報告給方宵。」虞幸思路非常清晰,所以他才在去見唯一有可能是被迫留在方府的嫂子之前,先發弟弟的小脾氣讓方宵幹掉了李保姆。

看他說這些事兒,就跟吃飯喝水一樣輕鬆,明珠也終於想起要坐起來,有些急切地問:「你是……誰?是外界派來的警察嗎?終於有人注意到南水鎮的問題了嗎?」

「不啊。」虞幸看了她一眼,「我就是方幸本人,是你實打實的弟弟,你看我這張臉。」

他自己掐了自己臉上的肉一把,給明珠展示:「這臉,保真,你再也找不到一張和我一樣帥的臉了,就算別人易容也易容不出來。」

明珠:「……噗。」

這種感覺有些奇妙,剛剛還像個頂級掠食者一樣全面壓制著她的男人,忽然給她做鬼臉逗她開心,好像退去了那層偽裝更接近真實模樣的這個人,才真正展現了他的

人格魅力。

「這麼說來,你確實是我弟弟。」無論是被迫還是自願,明珠和方宵的婚姻是事實,所以她直接叫「方幸」弟弟沒有問題。

「原來你不是一無所知。」她在經歷過恐懼、茫然、慶幸和喜悅後,疑惑攀升上來,「那你為什麼還要回來?不僅回南水鎮,你甚至敢進方府,你不知道進來以後就出不去了嗎?」

「還是說……你有備而來。」

明珠話密得虞幸一句都沒插上,不過她也越猜越接近事實了,此刻,那雙習慣於溫柔似水的眼睛徹底亮了起來,彷彿有火焰在熊熊燃燒,隱忍多年忽然出現了意料之外的希望,明珠怎麼能不激動?

她像是沉船後游泳到力竭的人扒住了海上的浮木,跪坐在床上,雙手緊緊抱住了虞幸的胳膊:「你是來解決這一切的,是嗎?你甚至能殺了李保姆。」

虞幸沒有跟她解釋李保姆是怎麼死的,不過李保姆死前那麼大動靜明珠都不知道,看來是被鎖住身體的同時,也被封鎖了一部分感官。

「嫂子。」虞幸又嘆了口氣,「雖然我現在比剛才正常很多,但你是真的心大啊,這麼快就忘了剛才有多怕我了?」

他像拔蘿蔔一樣把胳膊從明珠懷裡拔出來,言之鑿鑿:「我其實真是第一次,啊不,就是沒有過第一次,所以在不需要做戲的時候,我不給碰。」

「碰一下二百。」

明珠現在身無分文——她用的都是方宵給的東西,就連錢也是方宵創造出來的,到了南水鎮以外就會消失,她哪來的二百。

當然,她也知道這是弟弟開玩笑,真的沒想到和方宵在一起度過了整個童年的人,血液裡流著相同的血的人,會長成這種可靠的性格。

雖然,壓迫力拉滿的時候真的很可怕。

「不過嫂子說的沒錯,我就是來解決這件事的,跟我一起來的還有兩個朋友,他們也很厲害。」虞幸眨眨眼,伸出手,給明珠變了個「戲法」,維度悄然重合,一根小小的枝條在他掌心上方浮現。

【我為什麼這麼迷你?】

【這個女人身上有好吃的味道,我能舔一下嗎?】

剛才才做過連自己回想一下都覺得有點過分的事,虞幸聽到枝條上傳來的意識,很兇地傳了回去。

【老實待著,不要什麼鬼氣都想吃,不乖我就粉碎了你】

枝條頓時跟死了一樣一動不動。

明珠身上是有澹澹的鬼氣的,她是個活人,因此身上的鬼氣也能被感知到。

有一部分是從她體內散發出的氣息,在南水鎮待了這麼久,她終究是被不可逆地影響到了。

還有一大部分則是從方宵身上沾到的,只要一段時間不接觸方宵,這部分氣息就會自己散去。

明珠恍恍忽忽看著眼前散發著不祥氣息的小樹枝,想要碰一下,卻本能地知道這東西碰不得。

「這是……」

虞幸要給明珠看的是憑空召喚枝條的手段,這才能讓他接下來要說的話顯得有可信度。

他讓枝條回到自己的維度去,放下手:「方宵擁有非人的力量,其實我和我的朋友也一樣,這世界上詭異的東西有很多,我正是得到了抵抗方宵的方法,才會回來。」

「之所以把這些告訴你,一是因為我試探出了你的清醒程度,二是,我需要你的幫助。」

「我幫你。」明珠已經平靜了很多,她甚至連要幫什麼忙都沒問,直接作出了回答。

低頭瞥到渾身的痕跡,她目光暗了暗,但依舊很堅定:「我已經失去太多了,但我還有想要的東西,那就是自由。我不敢反抗,努力迎合方宵的喜好,是因為這個變態喜歡我,甚至不放我去死

。我只能在這裡活著,那我希望我能活得稍微輕鬆一點點,而且,我真的還想做我自己。」

而不是一個完全被控制的提線木偶。

「如果有機會離開,就算是死我也願意的。」她嗓音沙啞,「你要我幫你什麼?我不知道你準備花多久去解決這裡的問題,如果是要我像今天這樣配合你,完全可以,你甚至可以對我再過分再真實一點,我這副身體,早就不重要了。」

在她想來,「方幸」起碼要在方府潛伏很長一段時間,不是每天都能像今天這樣瞞過方宵的。

或許某天方宵興致來了,就要親眼看過程,甚至是一起……她只想讓弟弟知道,到時候有必要的話,不用顧及她的感受。

「你的決定我瞭解了。」虞幸也沒解釋什麼,只是把他想要明珠幫的忙說清楚,「我就是需要你在我每次提出幫忙的時候,用你最狠的角度給我來兩刀。」

明珠:「……?」

虞幸:「哦,如果我覺得身上的認知扭曲過於嚴重的話,可能會需要你來個十幾刀什麼的。」

是的,虞幸找到了緩解認知扭曲最簡便也最有效的方法。

得到多少就要償還多少,受到方府的人的傷害,就是償還的一種。

其他的方家人無論如何都不會通過這種途徑給他清醒一點的機會,而恰好,他的明珠嫂子,不介意做到這一點。

明珠,一款全自動認知矯正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