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罪詩人 作品

第238章 喪葬(15)-出殯

    一縷縷森然鬼氣從棺中湧出,幾乎遮住了虞幸的視線,他聽到棺中傳出幾聲刺耳的厲鬼尖嘯,肌肉繃緊,隨時準備跑路。



    好在,這些鬼氣並非源源不斷,它們離開棺材後在空中快速消融,彷彿僅僅是被誰儲存起來嚇唬人用。



    虞幸眉頭一挑,察覺到白衣人的動作有加快的跡象,憑感覺伸手在劉雪的棺材中一摸,果然,棺材裡沒有屍體,他將一枚硬硬的東西撈到了手。



    老爺、管家和劉丙先的棺材裡空空如也,他迅速放棄,在最近的白衣人的手已經掃到他肩膀的時候矮身一躲,踩在棺壁上借力一躍,心道對不起,然後竄進了自己的發黴棺材中。



    他撈過厚實的棺蓋,躺好,把自己關了起來。



    徹底失去光線之前,他趁機看了一眼從劉雪棺材裡拿到的東西——是一片紅色指甲。



    推演提示此時才出現。



    【你已獲得關鍵物品“憶雪”,該物品可放入鬼布袋】



    把指甲捏住,塞入腰間掛著的紅色布袋裡,虞幸聽到棺材上方傳來幾聲拍打,連帶著整個棺材都在震動。



    他伸手扶住棺蓋,不讓它在震顫中產生偏移。



    幾秒後……



    拍打聲如潮水一般越退越遠,周圍陷入一片寂靜。



    那是一種足以讓人產生失聰錯覺的,徹徹底底的死寂。



    棺材明明還是那個棺材,充斥著一股子黴味,由於密不透風,在棺材中呼吸會很沉重,胸口傳來壓抑的感覺,很容易昏沉。



    可就在這一瞬間,它似乎又有點不一樣了。



    虞幸只能通過自己的呼吸聲來判斷他並沒有失去聽覺。



    他笑了笑,雖然很自信自己的判斷不會錯,但現在這個情況,無疑把他的推測給徹底坐實。



    這個由鬼物創造出來的狹小世界從形成的初衷開始就不是什麼遵循規則的東西。



    哭喪不一定是悲傷,哀悼者不一定是人,“門”自然也不一定真的是一扇門。



    他一開始就沒打算去找什麼暗門之類的實物,在鬼物的精神世界裡,象徵意義比實物要重要得多。



    只要它是連接此處與外界的通道,那它就能被叫做門。



    至於連接的方式,誰也沒有規定過。



    “嘭。”



    虞幸身下突然震了一下,接著,短暫的失重感傳來,他的棺材好像被什麼人給抬了起來,之後就一直處在一個微微搖晃的狀態下。



    嗩吶聲,這次幾乎就在他的耳邊,驟然響起。



    老話說過,百般樂器,嗩吶為王。



    不是昇天,就是拜堂。



    嗩吶一響全劇終,白布蓋頭,四方小盒,走的走,抬的抬,後面跟著一片白。



    一曲悲愴沉重的哀怨完整地吹奏,虞幸的棺材走走停停,左右微微晃動,他聽著聽著,感覺心情也不受控制的低落起來。



    在低落的同時,又有一點釋然在裡頭,就像擺脫了塵世苦痛的俗人,終於不再受各種關係的制約,可以擁有一曲奏給自己聽的音樂,在親友的哭聲中安詳上路。



    到那時就會發現,自己不捨得的,也只是不捨而已。



    親人不捨得的,同樣也只是不捨而已。



    辦完喪事,該活的活,該走的走,兩相無事,再不相干。



    虞幸知道這不是他自己的情緒,而是原本躺在棺材中的人——或者是那位小少爺新郎的情緒,在這種特定的場景下傳染給了他。



    他也不反抗,任由自己沉浸在這股情緒中,思緒漸漸模糊,頭腦昏沉,陷入了淺眠。



    不多時,他突然感覺身體一輕,就從棺中飄了起來。



    虞幸的視線穿透了棺蓋的束縛,逐漸上升,最後飄在了空中,變成了俯視。



    他看見了鬼巷……不,這個時候應該是正常的喪葬一條街。



    筆直的街道上,許許多多的白衣服人抬著一個轎子,他們神色生動,頭上繫著一條白色綁帶,影子隨著步伐緩緩往前,無疑是活人。



    轎子裡擺放著他躺的那口棺材,吹嗩吶的就站在轎子兩側,微抬著頭,嘴巴鼓起,雙手在樂器上不停按著。



    轎子前面是紙紮的花車和扛靈幡的人,在街道兩側,賣花圈紙錢的店主們紛紛探出了頭,對這支送葬隊伍行注目禮,即便是再嘴碎的人,也沒有選擇在此時出聲。



    送葬隊伍逐漸遠去,失去了白衣人們的遮擋,虞幸看見街頭坐著個穿背心的老頭。



    老頭屁股底下是一張矮矮的小凳子,他精神奕奕,菸斗隨意地放在寬鬆褲子上,腳上蹬著雙縫縫補補的布鞋,正捧著一隻瓷碗在吃飯。



    白米飯在湯的浸泡下稀疏柔軟,對老人家的牙口非常友好。



    老頭嘴裡嚼著菜,扭頭看送葬隊伍的尾巴,好像興趣不大,轉頭哼起了一首不成調的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