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泠 作品

第90章 090報應

    楚令霄驀地停下了腳步,身後的大丫鬟不明所以,低喚了一聲:“侯爺?”



    莫非他是染了風寒?楚令霄又揉了揉眉心,吩咐道:“你去和姜姨娘說一聲,本侯有些頭疼,今天不過去了。”也免得把病氣過給了姍兒。



    大丫鬟連忙應命,眼底掠過一抹豔羨,暗道:侯爺對姜姨娘那還真是一心一意。這侯府裡的人都說當年要不是半路殺出個侯夫人,姜姨娘與侯爺青梅竹馬一起長大,說不定就是現在的侯夫人。



    大丫鬟往清輝院的方向去了,楚令霄轉頭朝正院望了一眼,腦海中閃過楚雲沐被劃傷的右臉,眸色幽深。



    他也沒想到受傷的人會是楚雲沐。



    他知道最近楚千塵經常在演武場與楚雲沐一起練箭,就讓人悄悄把那把女真弓的弓弦給換了,換了一根再用上三四次就會繃斷的舊弓弦。



    那把女真弓是楚千塵在用的,本來受傷的人該是楚千塵。



    結果,他沒想到的是,是楚雲沐陰差陽錯地被斷開的弓弦劃傷了臉。



    說到底,都是楚千塵折騰出來的么蛾子,她好端端地把她自己的弓給楚雲沐用,才會讓楚雲沐受了這無妄之災。



    楚雲沐年紀還小,這次受了驚,難免就容易風邪入體,這才感染了風寒,白白受了苦!



    沈氏也是,明明當時射箭時,她也在場,看楚雲沐用楚千塵的那把大弓,也不知道攔著點!



    所幸,楚雲沐臉上不過是被劃了一道小口子,養幾天也就沒事了,不會留疤。



    偏生沈氏事後又大驚小怪的,非捏著那罐十全膏不放,否則,他又何至於……



    思緒間,楚令霄回到了外書房。



    他的頭更暈了,吩咐大丫鬟點了安神香,就早早地睡下了。



    這一夜,楚令霄睡得很不安穩,做起夢來。



    他夢到楚雲沐那次從假山上摔了下來,沒能救活,此後,沈氏便與他愈發疏遠,他為庶長子請封世子,摺子被皇帝按下了,皇帝說“無子國除”。



    他們永定侯府的爵位斷在了他這一代。



    楚令霄駭然地睜開了眼,口鼻間,喘著粗氣,這才知道他方才在做夢。



    守夜的大丫鬟聽到動靜,進來給他倒了杯溫茶。



    喝了茶水後,楚令霄又睡下了,閤眼後,又開始做夢。



    他夢到楚雲沐前日不慎被那斷掉的弓弦割了脖頸上的血脈,血像泉水般噴了出來。他也在演武場上,奮力地用手捂住楚雲沐脖子上的傷口,卻堵不住那洶湧的鮮血……



    血流成河。



    他夢到沈氏告到了京兆府,說是侯府有人謀害楚雲沐。



    京兆府因為穆國公府的壓力,受理了此案,結果卻發現是有人更換過女真弓的弓弦,小廝頂不住壓力,把他招了出來。



    於是,天下人都斥他寵妾滅妻,為了庶房,不惜謀害嫡子,沒有人性。



    皇帝下旨奪了永定侯府的爵位!



    楚令霄再次睜開了眼,一下子從榻上坐了起來,滿頭大汗。



    汗液浸溼了鬢角和中衣。



    他想去端床邊的茶,然而,手一抖,茶杯從手裡滑落,茶盅摔在床邊的地上,四分五裂,這聲響在寂靜無聲的半夜分外響亮。



    這動靜再次驚動了大丫鬟。



    “侯爺!”



    大丫鬟擔憂地喚道,總覺得侯爺有些不對勁。



    她想著侯爺之前說過頭疼,就想問要不要請大夫,然而,楚令霄已經隨意地披了件外袍,從她身邊大步流星地走過,只丟下一句:



    “本侯出去走走!”



    楚令霄去了演武場。



    他心口悶得慌,夢裡的一幕幕雜亂地在腦海中閃回著,令他心煩意亂。



    他乾脆就牽了一匹馬,想在演武場旁的跑馬場裡騎馬透透氣。



    四更天,夜色正濃,萬籟俱寂。



    跑馬場裡只有這一人一馬,心神不安的楚令霄拿著馬鞭一鞭子一鞭子地抽著身下的棕馬。



    “啪!啪!啪!”



    棕馬的鼻腔裡噴著粗氣,越跑越快,越跑越快……



    就連拐彎時,馬速也沒有緩下,楚令霄伏下了身子,不想,棕馬的一隻前蹄被一塊石塊絆了一下。



    棕馬發出受驚的嘶鳴聲,它的雙腿高高地往上抬起,身軀幾乎豎直,也把馬背上的楚令霄給甩了下去。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楚令霄猝不及防,來不及卸掉衝勁,就已經摔在了地上。



    “咔嚓。”



    骨頭斷裂的聲音伴著他的痛呼打破暗夜的沉寂。



    緊接著,又是一陣聲嘶力竭的慘叫聲響起。



    整個侯府的人都被驚動了。



    消息更是第一時間傳到了正院中。



    “夫人,侯爺在跑馬場摔了馬,不慎折了腿骨,後來還被馬在斷腿上踩了一腳……”陳嬤嬤稟道。



    她也知道楚令霄換藥的事,聽聞這個消息時,不免有種天道好輪迴、報應不爽的唏噓。



    沈氏知道得比陳嬤嬤又多一些,不免想到了楚千塵給自己遞的那個眼神,神情複雜地往碧紗櫥的方向望去。



    楚千塵生怕楚雲沐夜裡再有什麼反覆,今晚就歇在了沈氏的碧紗櫥裡。



    碧紗櫥裡那窸窸窣窣的動靜告訴沈氏,楚千塵應該也醒了。



    楚千塵確實醒了,也聽到了陳嬤嬤稟的話。



    楚千塵慢悠悠地起了身,給自己披了一件丁香色的披風,神色淡然,動作不緊不慢,有種說不出的優雅好看。



    今天黃昏她給楚令霄沏的那杯花茶裡被她下了藥,藥引是一種檀香。



    當藥引觸發藥效後,就會讓人在夢中經歷他內心深處最害怕、最忌憚的事。



    她與楚令霄提起南陽王府的事,就是故意在他心中埋下了一顆種子,並適時地以檀香催動藥效。



    楚令霄最在意的就是侯府的爵位,接下來的三天,他就會在夢中反反覆覆以各種方式經歷他最害怕的事,而且極具真實感,如身臨其境般。



    連續三天的夢魘會讓楚令霄精神衰弱。



    而人一旦精神衰弱,終日惶惶不安,那最後會發生什麼,就很難說了……



    楚千塵繫好了披風的綁帶,朝碧紗櫥外走去。



    為人子女者,是不能選擇自己的父母的,楚令霄是親生父親,就跟姜姨娘一樣,血脈上的關係不是說撇清就能撇清的,雖然經歷過前世的遭遇後,她早已經斷了對生父生母所有的情感,卻也不會出手對他們做什麼。



    最多也就是漠視。



    但是,楚令霄這次太過份了。



    他為了他的私心,偷偷調換了楚雲沐用的藥膏,如此行徑,簡直是下作至極。



    楚千塵打起湘妃簾,從碧紗櫥出去了,雙目對上了沈氏朝她看來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