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兮娘 作品

第九十八章(摔杯的第一人出現了...)

    當下,趙白魚買到最前頭的位置,津津有味地看臺上戲曲演員的表演,那深厚的功力可以說是拿命往死裡練才練得出來的,一開嗓便似刺破蒼穹,驚豔觀眾。

    趙白魚搖頭晃腦之際,旁邊來了一位貴婦人,十幾個僕從散開,時刻警惕地注意此處。

    餘光瞥著貴婦人的穿著打扮,雖是涇州人,不像大景貴婦人的穿著打扮,反倒像是大夏女子的衣著,外著大衣、披寬毛巾,毛巾上有貝類、珍珠和紅珊瑚珠等名貴裝飾,頭戴黃金蓮蕾珠冠,有幾分像壁畫裡的佛。

    收回餘光,趙白魚大喝一聲:“好!”隨同觀眾一塊兒鼓掌,便見旁邊的貴婦人摘了身上的首飾扔到臺上去。

    恰逢中場休息,趙白魚轉身端起茶來潤潤嗓子,隨即說道:“夫人出手闊綽。”

    貴婦人慢條斯理:“戲痴罷了。他們唱得好,得我歡心,便是傾家蕩產也樂意,總歸也是讓我歡心罷了。”

    趙白魚笑了,“不瘋魔不成活,臺上唱戲的如此,臺下看戲亦如此……夫人貴姓?”

    “熙州柔狼氏,愕氏首領之妻,”貴婦人扭頭看向趙白魚:“見過趙大人。”

    趙白魚撐著臉頰笑:“怎麼你們西北的女人才見我一面就認得出來?是我臉上寫了字、掛了招牌,還是你們西北女人太聰明?”

    柔狼氏:“您還見過誰?”

    趙白魚:“你認識的。”

    柔狼氏:“者龍天珠?她意圖拉攏您嗎?”

    趙白魚:“她許以涇州兩萬蕃兵兵符和原州一萬五萬蕃兵兵符的重利,讓我保愕丹上位成功。”

    柔狼氏臉色劇變,露出抹冷笑:“有愕克善的寵愛還不夠嗎?她倒是貪心,不過五萬蕃兵的重利也沒能讓您心動?”

    “當然不能。”趙白魚說:“我這個經略使來西北,想必你們都知道原因,但是最根本原因還是西北穩定!朝廷知道天都寨疑點重重,可是沒動愕克善,就是為了穩住西北蕃兵的心,派我來此的目的也是查清楚蕃族有沒有異心。如果沒異心,自然還是傾向於穩定,須知大夏此刻朝堂動盪,正值奪儲關鍵時期,等新帝脫穎而出,登基後為了轉移內部矛盾、同時立威,肯定發動戰爭,揮刀直下大景,若眼下西北先亂起來,屆時大夏豈不如囊中取物?”

    柔狼氏:“這便放過愕丹?若讓那樣的人上位,西北還是不穩!”

    趙白魚笑睨著她:“夫人和您身後的氏族甘心拱手相讓嗎?”

    柔狼氏:“您會是那隻黃雀嗎?”

    趙白魚:“夫人且放心,只要西北不亂,西北蕃兵還是忠於朝廷,誰當大首領它不重要。更新換代,日新月異,世間常規,焉有逆世而行之理?”

    柔狼氏狐疑:“傳聞大人奉公不阿,鐵面無私,如今看來卻有些不符,倒是靈活變通多了。”

    趙白魚同她說道:“傳聞不可盡信。陛下誇我正直,你可知他也多次誇過我應權通變?迂腐之人,持正而不明達之人,勉強保全自身,官場上可走不遠。”低頭理了理衣袖,小聲說道:“我的確不看好愕達木任西北蕃族大首領,但和愕丹一比,卻好了千百倍,倒也想過扶其他氏族上位,只可惜縱觀西北竟沒有哪一個氏族能與愕氏比肩。”

    “愕氏不止是氏族,還是世族。”

    氏族是族群,世族則是門閥,世族愕氏早在大景開國前便屹立西北,效命過前朝,當然也舉兵謀反過,可惜被鎮壓了。

    “本官可以相信夫人和西北蕃族對朝廷的忠心嗎?”

    柔狼氏雙手交疊於心口,行蕃族之禮,低下頭顱說道:“愕氏與柔狼氏永遠臣服大景。”

    沒代表西北所有蕃族肯定臣服之心,某個層面也是意指他族心思各異,唯有臣服朝廷的愕氏和柔狼氏得位方能保證西北穩定。

    趙白魚笑意吟吟地磕瓜子,目不轉睛地看戲臺,聲音極小地說:“我看吶,愕克善元帥大婚之日,便是愕丹名正言順繼位之時,如此大事,不可能沒有防備。夫人若有籌謀,還是及時止損為好,若不然,人家的大喜之日變成你們母子氏族間的大悲之日,可就斷人肝腸了。”

    柔狼氏溫婉的笑霎時淡化不少,也看向戲臺,小聲回應:“臣婦多謝大人提醒。”

    言罷便不再交談,直到一曲完畢,柔狼氏拿出一份紅紙燙金請柬邀請他來參加婚宴。

    趙白魚起身伸個懶腰,抓了把瓜子轉身就走:“說了不摻和便是不摻和,不去。”

    目送趙白魚的背影消失,戲院裡的人全部起身靜立,原來不知何時換成柔狼氏的人。

    此時愕達木來到柔狼氏身後,“他當真不插手?”

    柔狼氏:“不插手便是不與我們為敵,不必為難他,畢竟是朝廷代表。若是敢插手,敢摘桃子,便永遠留在涇州!”

    愕達木擔憂:“可他是臨安郡王妃……”

    “臨安郡王來了也是一樣的結果!”柔狼氏比她人高馬大的兒子狠辣果斷多了。“派幾個人盯著他,一有異動,立刻來報。再派人聯繫潘羅氏、柔狼氏和溫奇氏,告訴他們,該豎起戰矛準備殺老獅王了。”

    ***

    西北蕃族各首領已經動身,鄜州折氏也在其列。

    霍驚堂先一步出涇州府去見折氏首領,密談完畢便離去,沒直接回涇州府。

    趙白魚則留在涇州府,知道客棧外頭好幾波人盯著他,乾脆不出門,把自己關在房間裡連續六七天,直把監視他的人搞迷糊了,心態逐漸放鬆警惕。

    到他突然出門,幾波人沒能立刻反應過來,差點把人跟丟。

    眼睜睜看趙白魚逛了好幾家成衣店、首飾店,這兒買點、那兒買點,有人忍不住罵:“跟個娘們似的!”

    旁邊有人跟話茬:“細皮嫩肉的,聽說給什麼郡王當婆娘的,可不是個娘們?”

    這話逗得眾人捧腹大笑,立時便有個人指著剛從成衣店裡出來的漂亮娘們:“這婆娘好看得緊。”

    眾人望去,只遠遠瞧見個背影,確有幾分風流韻味,笑了一陣忽然有人琢磨出味兒來,“不對,怎麼進去那麼久還沒出來?”

    其他人面面相覷,幾波人趕緊衝進成衣店一看,人換了身女裝便大搖大擺從他們眼皮底下溜了!

    ***

    涇州知府衙門。

    蒙天縱急急忙忙地披上衣服,再三確認:“真是經略使趙大人?他為什麼來找本府?趙大人當時心情如何?”

    那下人回答:“千真萬確!沒說登門拜訪的原因,心情挺好的,有說有笑,就是……著裝有些許古怪。”

    “什麼著裝古怪?那是京都府貴人們穿的樣式。”蒙天縱誤以為是下人沒見識,匆忙跨進大廳卻見個女人的身影,不由張望:“人呢?”

    下人指著女人背影:“就是他。”

    蒙天縱沉下臉:“胡鬧!趙大人是郡王妃沒錯,可他是正兒八經的男人!”

    “他說他是……”

    “他說他是趙大人你就信了?就放進來了?你這——”

    “蒙大人。”

    蒙天縱看向轉過身來的人影,認出是趙白魚登時瞪大眼,急忙向前拱手道:“下官見過上差!”隨後疑惑地看他這身裝扮:“大人您這是?”

    趙白魚負手而立,便是女裝也不掩其溫潤如玉的氣質。

    “掩人耳目。”趙白魚猛地收起笑容,肅然詢問:“蒙天縱,本官問你天都寨一役,你需老實回答,不得瞞報!”

    蒙天縱肝膽一顫,啪一聲迅速跪下來連聲說道:“下官必定、必定知無不言。”

    趙白魚:“你可派兵支援天都寨?”

    蒙天縱:“派了!下官真的派兵支援去了!”

    趙白魚:“我怎麼聽說一萬將士死守天都、寧安而寨十日,遲遲等不到援兵?”

    蒙天縱:“謠言,必是謠言!大人千萬別聽信小人讒言,誤會我等忠臣良將。”他心越虛,聲音便越大。“我蒙天縱能調至涇州擔任一州知府便是因我政績出色,為人為官雖不及大人,但下官也是願意為百姓、為朝廷肝腦塗地啊!”

    趙白魚定定地看他,直看得蒙天縱滿頭細汗浮出,這才突然放緩語氣將人扶起來。

    “你做的事對得起良心、對得起你這身官袍便行,我自然信你的話,再說了人在做天在看,善惡有報嘛。”將人扶起來便順手擱到一邊,趙白魚學著霍驚堂的模樣隨意一坐,敲了敲桌,嘖一聲:“肚子有點餓。”

    蒙天縱:“下官立刻令人備酒菜!”

    趙白魚:“多不好意思。”倒是沒阻止,等酒菜上桌了,見都是些名貴菜餚和上好的酒釀便露出滿意的表情,先吃了點,瞧見蒙天縱還在一旁站著便招呼人上桌:“坐呀。嘖,坐下!”

    蒙天縱趕緊坐下。

    趙白魚和他碰酒杯,一口飲盡,頗是豪爽,蒙天縱漸漸放下拘謹。

    “知道我為什麼找你嗎?”

    “洗耳恭聽。”

    “你還不錯,沒壞到底。愕達木想殺小尼姑,你想法子救她,雖說不太聰明、迂腐了些,倒不算多壞……知道我三年前刀斬三百官的事嗎?”

    蒙天縱感覺脖子疼了,連連點頭:“知、知道。”

    “你還知道我救了淮南三百官的事嗎?”

    “知、不知道。”

    “我實話告訴你,陛下懷疑天都寨軍情存在瞞報,派我來調查,我一到此地就碰到小尼姑的案子,瞭解你這人和愕克善還不算草菅人命,倒是愕達木……”趙白魚搖頭,表示不行,然後連碰蒙天縱三次杯子,示意他喝,自個兒的酒杯則放下來,專心吃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