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兮娘 作品

第九十八章(摔杯的第一人出現了...)

    蒙天縱喝得有點上頭,聞言語氣神秘地詢問:“上差是不滿愕達木殘酷專橫?”

    趙白魚:“他是愕克善正妻所出,身後好幾個蕃族支持,大首領要是他這樣,以後西北還能安寧?”

    蒙天縱明白了,“大人也屬意愕丹?”

    趙白魚沒好氣地白他一眼,蒙天縱自知說錯,尋思片刻又說:“我懂了,天都寨的事,愕丹不乾淨,朝廷不信任,愕達木也不行,可是愕克善元帥的兒子多得是。”

    趙白魚終於滿意地繼續碰杯,蒙天縱又喝了三杯,臉頰已經紅了。

    “我呢,不想造殺孽。你說天都寨有問題,就是蕃族有問題,朝廷不會允許有二心的異族存在於邊境之地。十萬的蕃兵,還有數十萬的蕃族……你說我能造這殺孽嗎?”

    “上差菩薩心腸!”蒙天縱聽明白這話的意思,趙白魚是想輕拿輕放,瞬間激動:“我敬您三杯!”

    趙白魚假意阻止一下,任由他喝下去就拍桌說道:“好!爽快!蒙大人是明白人,我便跟您掏心掏肺說一句實誠話……”湊近了壓低聲音說:“其實刀斬三百官不是我本意。”

    “什麼?”蒙天縱一臉好奇和震驚。

    趙白魚表情‘心知肚明便好’:“你仔細想想,自古以來哪個大臣刀斬三百官能活下來?你再想想事後砍腦袋的官那些被公諸於眾的罪行,哪個不是該掉腦袋的?都是該死的官,我何必多此一舉砍他們腦袋不是?那可是僭越!掉腦袋的!”

    蒙天縱驚奇追問:“那是什麼原因?”

    趙白魚一臉神秘,看了眼屋頂。

    蒙天縱一時不明白,很快恍然大悟,壓低聲音說道:“是……的意思?”

    趙白魚點頭。

    “擋刀也是?”

    “那的確是意外,也是老天賜予我的生路,是我命不該絕啊。”

    “嘶……君心叵測,當真是君心叵測。”感嘆完畢,蒙天縱便很是敬佩趙白魚:“上差忍辱負重,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趙白魚悻悻道:“哪有後福?享福不到幾年便被派來西北查蕃族,你說這蕃族哪個不是土皇帝?稍有不慎就是動搖西北穩定,大夏趁虛而入……掉腦袋的差事!”

    蒙天縱心有慼慼焉:“當真伴君如伴虎。”

    趙白魚:“所以你們乖覺點,別添亂。予我方便,我也記你們人情。”

    蒙天縱:“上差有何指示?”

    趙白魚嘆氣,“怎麼點不明白你呢?愕克善是不是想替愕丹鋪路?我告訴你,不行。愕丹不行,愕達木也不行。我再告訴你,者龍天珠……哦,也就是讓愕克善鐵樹開花的那個小妻子私底下找過我,和我透過氣,讓我幫她推愕丹上位。還有柔狼夫人私下也找過我了,那位夫人真不是善茬,直截了當拿西北蕃族對朝廷的忠心威脅我,莫多管閒事!”

    信息量太龐大,蒙天縱有點懵:“那您怎麼說?”

    “嘖。”趙白魚嫌棄不已。

    “哦哦,您說您想輕拿輕放……便是不管事兒!明白,下官都明白,下官和大人心照不宣。”

    揮揮手,趙白魚打了個哈欠說道:“行了,我不打擾你們辦事,就是提個醒,西北穩定,我萬事不管。”

    蒙天縱一顆心是徹底放下了,連忙送趙白魚出府。

    等趙白魚一走,立刻打著酒嗝說:“備馬,去愕府!”

    ***

    到了愕府,蒙天縱把趙白魚到他府裡透底的事一說,同時說出他的分析:“趙白魚此舉意在投誠,估計是希望西北穩定,思來想去還是愕元帥您這隻獅王震得住蕃族,所以選擇了您!”

    愕克善冷笑:“他是既不想摻和進蕃族大首領的鬥爭,又想最後能分杯羹,還希望維持安定……哼!果然能名聞天下者,即便是青天,也有海深山高的城府。若單純把趙白魚看成一個只會勸諫的直臣,怕腦袋掉了還不知道是他算計的。”

    蒙天縱:“那趙白魚能信嗎?他真不往深裡追究天都寨?”

    愕克善:“他現在想坐收漁翁之利,幾方人馬都算計在內,但是不偏幫誰,結果誰勝出,他才幫誰。當然這是好事,誰都算計便是誰都不幫,便是幫了我。哈哈哈……趙白魚啊趙白魚,有人說得防著他,他心有七竅,果然有意思。可是那人料錯了一點,趙白魚心有七竅,而我只需開一竅便行。”

    “什麼?”

    “決勝關竅。”愕克善哈哈笑著拍了拍蒙天縱的肩膀:“行了,把監視趙白魚的人馬都撤回來。記得來喝本帥的喜酒。”

    還辦婚宴?

    蒙天縱忽地想起一件事: “趙白魚登門時,我瞧他身邊沒了崔小將軍,會不會是去搬援兵?”

    “搬哪的兵?邊境禁軍可不像中原的府兵廂軍能隨意調動,各路兵馬管各路邊境,無故調動,除非戰事起,否則必問責。這太平時期,哪個將帥敢冒著掉腦袋的風險調兵到涇州來?造反嗎?”愕克善:“趙白魚倒是能調涇州的兵,可他一動,我這兒就知道。”

    蒙天縱訥訥點頭。

    ***

    愕達木:“蒙天縱又來了?他說什麼?”

    探子:“離得太遠聽不清。”猶豫片刻,他說道:“上一批偷聽的人都被元帥處理了,小的不敢靠近。”

    愕達木就要發怒,柔狼氏攔住他:“行了。蒙天縱就是你父親腳邊的一條狗,到愕府來有什麼稀奇?我疑心的是趙白魚失蹤的那段時間去了哪?”

    愕達木說:“聽監視的人回來說,曾在大悲庵附近見過他。我早說過他不能信!他選擇那對賤人了!”

    柔狼氏:“什麼時候改改你動不動大呼小叫的毛病?趙白魚不可能不插手,也有心思,但他一定不會幫那對賤人。”

    愕達木一動腦筋:“是天都寨?”

    柔狼氏點頭:“別管趙白魚。交代你的事都辦完了?”

    愕達木:“兩千柔狼蕃兵、八百溫奇蕃兵和三百潘羅蕃兵都朝涇州進發,擔保能出其不意地發動攻擊!”

    柔狼氏雙手合十:“佛祖保佑。”不成功便成仁。

    ***

    大悲庵。

    愕丹一臉氣憤地說:“愕達木他們拉攏了經略使趙白魚!”

    者龍天珠眼皮一跳,不動聲色地勸說:“他本就是來查天都寨的經略使,不會偏幫我們,但愕達木不是個好的首領,趙白魚不會選他,你暫可安心。我問你,者龍族蕃兵能來多少?”

    愕丹:“兩千。蕃兵被地方禁軍監視,行動太顯眼會引起朝廷注意,者龍族只肯提供兩千步兵,其中八百弓箭兵。”

    者龍天珠:“比我預料的情況好一些。你手裡還能調多少兵?”

    愕丹:“兩千五,只能調出五百來。”

    者龍天珠在屋裡徘徊:“涇州有兩萬蕃兵,愕克善還能調動駐紮在距離最近的各個營寨共一萬五千兵,但從調動到抵達需要時間,原州三萬多的兵無戰事不能動。兵貴神速,我拿到涇州蕃兵兵符後,你立即發動,速戰速決,明白嗎?”

    愕丹無比鄭重地點頭。

    ***

    冬月中旬宜婚嫁,連下了五日的鵝毛大雪也停了,似乎在為今日即將上演的好戲喝彩。

    愕克善給了者龍天珠極大的臉面,抬過青石路的十里紅妝與雪景交相輝映,霎是驚豔。百姓交頭接耳地討論,小孩子跟在後頭撿糖果,就形式而言,和趙白魚在京都府圍觀過的幾場婚宴大同小異。

    “和繼姐有違人倫誕下孽種,現在又娶外甥女,真不怕遭天譴嗎?”

    “噓,噤聲!”

    旁桌有南方來的商人小聲議論,很快被同伴一臉驚恐地呵斥閉嘴。

    趙白魚趴在茶樓最高一層的窗口望著進入愕府的迎親隊伍和花轎,他這個角度能瞧見愕府的前院和前廳,那兒賓客如雲,婢女僕從穿梭如織,異常熱鬧。

    天色昏昏,寒風颯颯。

    路上行人皆散,周圍人家的燈火早早熄滅,只剩下愕府門前兩盞燈籠散發通紅的火光。

    茶樓老闆過來說:“郎君,小的門店準備打烊了,您看?”

    趙白魚:“天還未全暗,怎麼這麼早關門?”

    茶樓老闆:“愕府大喜,方圓十里勒令天黑前關門關店,不能衝撞喜神過府,但是給了些銀兩補償,未叫我們小老百姓為難。”

    趙白魚尋思片刻便同他商量:“您看您能不能收留我一晚,門窗您照關,茶錢給雙倍,這裡頭給我點盞油燈便成。”

    茶樓老闆一家就住後院,樓裡大堂還有兩個夥計住著,倒不怕人偷東西,茶樓平時也是開到三更天,順道做些茶點心、烤羊肉等等。

    一大早關了,老闆還有些不習慣,因此聞言意動,沒思慮太久便同意。

    天色剎那便昏暗下來,窗戶只開了條縫隙,寒風呼呼地颳著,一縷昏黃的燈光照亮趙白魚的半邊側臉,窗框上沒掃乾淨的雪忽然震顫,由緩轉急,驀地震落一大塊雪。

    此時寬闊的道路上出現一團烏雲,由遠及近,停在愕府門口,嗤一聲亮起火把,三千甲冑步兵驟然現於眼前,為首者抬手製止步兵前進,而後帶著百來人闖進府裡,控制府內眾賓客,而前堂裡的愕達木、柔狼氏於火光中走出,與之會合。

    趙白魚笑了。

    “摔杯的第一人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