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聞 作品

第一百四十一章 比訝漁陽結怨恨


                 江聞將青銅古劍收回了漆木劍鞘之中,隨即後退兩步,給足了安全距離表達和談誠意。

  “你們的紅蓮聖母失蹤了?”

  六丁神女對視了一眼,其中一人抖開白紗冷然以對。

  “不然呢?若非我教群龍無首,你這賊人又怎麼能如此囂張!”

  江聞也寸步不讓地回答道:“那反過來講,如果不是我隱居靜修,福威鏢局如今群龍無首,你們幾個又怎麼能把我徒兒掠走?”

  對方几人眉目微皺,卻被江聞搶先打斷,“如今計較這些毫無意義,我只是好奇你們為什麼會盯上我的徒弟?該不會事到如今,你們還以為這是巧合吧?”

  兩個疑問一經拋出,頓時說得對方啞口無言。

  “事情是這樣的。今夜有人放出消息,誘使我們幾人前去福威鏢局打探,這才撞見了高徒,誤以為是分舵的聖女……”

  見到江聞若有所思的表情,較為年長的六丁神女也沉默了下來。

  事到如今,她們也早就發現了事情蹊蹺,只不過雙方剛才打出了火氣,又被江聞方才釜底抽薪的方法給惹急了,才有些較勁地不管不顧。

  不管出於什麼原因,終究是自己抓走了對方的徒弟肇釁在先,對方要殺人也不過是一念之間,已經沒有必要爭口舌之利了。

  “先前我教紅陽護法杳無音訊,三日前紅蓮聖母菩薩又失蹤了,我們姐妹在城中上下遍尋不見,這才誤認閣下高徒為……”

  六丁神女中的一人主動說道,把她們當前的窘境和盤托出。

  “如果你們的聖母之前不見了,那前幾日我還和一個鬼麵人在幽冥巷中交過手……”

  “有趣的是,那人也用過這些幾乎透明的絲線!”

  江聞大感愕然,那天紅蓮聖母說過自己在找幽冥巷,而自己也在幽冥巷碰見了個嗓音雌雄難辨的鬼麵人。故而對方雖然沒有明言,卻幾乎把白蓮教三個字寫在了臉上,如今看來居然是故佈疑陣?

  六丁神女聽到後也連忙追問:“那人什麼模樣?”

  江聞仔細描述道:“戴著一張五官顛倒、形容可怖的面具,輕功絕塵高超,所用武學也別出機杼,與我幾次比拼,對方一身內力高深難以撼動……”

  六丁神女瞬間發現了破綻。

  “外貌類似,可此等內力絕非紅蓮聖母菩薩!如果對方手中還有天蠶絲線,那這個人……”

  話音減弱,幾位白紗女子面面相覷,顯然猜出了對方的身份,卻不樂意透露給江聞知道,只是嘰嘰喳喳地暗自討論著。

  下一秒,江聞手中歸鞘的長劍再一次揮出,劃破了所有的紛擾喧囂。

  “趕緊告訴我,你們都知道些什麼?還有你們是聽到了什麼消息,才會如此冒險地跑到福威鏢局?”

  被利劍直指的六丁神女視死如歸,絲毫不在意江聞話語裡的威脅。

  “我察覺到有人在背後操縱,讓諸方勢力匯聚於福威鏢局,試圖坐山觀虎鬥。”

  可江聞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如今福州城中多方勢力匯聚,不管落在誰手裡,你們的紅蓮聖母菩薩都是危在旦夕,若你們肯告訴我內情,我不介意順手把她救回來。”

  六丁神女瞬間變色,她們對於江聞的人品不作評價,卻對他的武功相當敬服,一個能憑藉招式之妙就從天蠶絲雨中破局而出的高手,絕非尋常之輩,完全有說這話的底氣。

  “可是我們憑什麼相信你?”

  年紀最小的六丁神女還是忍不住反嗆道。

  很多時候,掌握信息就代表著掌握了主動權,江聞先前潛入過庵堂偷聽過白蓮教的對話,此時立刻派上了大用場。

  “你們能肯定對方並非紅蓮聖母,我猜是武功上有所破綻。修煉如我這般至剛至陽的內力,正所謂至剛易折、孤陽不生,輕易動用極易導致內氣洩體、烈陽焚燒,我說的沒錯吧?”

  暫且不說金庸原著裡未大成的九陽神功,就有內氣澎湃外洩無法控制,導致覺遠大師喪命的隱患,單說明清江湖這裡內氣的修煉蓄養尤為不易,把這些定時炸彈般的內力藏在身體裡,必然會出現種種隱患。

  見對方的表情劇變,江聞淡淡地接著說道:“出玄入牝,固蒂根深。任督二脈,一陰一陽。任脈為陰血之母,督脈為陽氣之父。至於陽氣不散,而死從何來……你們聖火功的口訣,不外乎是這樣吧?”

  六丁神女紛紛目瞪口呆。

  六丁神女原本也是白蓮教各地分壇的聖女,自然曾經練過幾日粗淺的聖火功,只是礙於天資改修的玉女反閉大法,與六甲神將的六甲孤虛陣,同為護教的重要武功。

  因此,逐漸冷靜下來的六丁神女們也討論起來。

  “送信的人難道是故意的……”

  “不可能。本教聖火功高深無比,尋常人絕不可能知曉……”

  “你們莫非懷疑的是……”

  所有的證據已經拋出來了,江聞很肯定對方會告訴自己,或者說這在這種局勢下,她們只能選擇相信自己,再給她們一點時間,相信會有收穫的。

  此時的江聞救回了傅凝蝶,看到小姑娘還在呼呼大睡,乾脆就溜溜達達地四處觀望,打量起這座頗具歷史的湖心水榭。

  水榭亭臺上方有藻井,中刻團鶴,周飾蝙蝠,暇日裡泉水湧動碧波泛起,自有一段雨打風吹不去的富貴風流。有趣的是,水榭兩旁的欄杆石雕精美細膩,遍佈有錯落相間分佈的花瓣紋、球紋、纏枝紋,各色花紋古拙剛健、刀法精美。

  “藻井我能理解,可加上週邊這一圈冥雕,認真看來這分明修的是個墓啊……哪個大戶人家會玩這種陰間藝術?”

  江聞定睛觀望著四周,這座水榭的佈置有勢無形、難以聚氣,似乎有些蹊蹺,隨即腳踩在湖臺的邊緣略微發力,就闖入了那間門戶訇開的密室之中。

  六丁神女還在嘰嘰喳喳地討論著,忽然發現江聞身影消失,立馬神色慌張地追了過去,前後相繼地闖入了暗室之中。

  “不許擅闖禁地!”

  可這話為時已晚,江聞已經信步走入了密室之中,一眼覽盡石床、石椅的簡樸擺設,還有那停設在牆邊的青石外槨,密不透風地砌建著一處死者的歸所。

  油燈受風微微擺動,江聞眼見棺槨毫不意外,卻對這處寂然無聲的幽邃密室驚異非凡。

  密室之內冷風陣陣,燭火竭盡全力地搖曳著,也始終照亮不了這方寸之間。眼前巨幅的壁畫中的白衣武士有的握杵,有的配劍,有的執鞭,姿態威嚴神武、古樸蒼勁,此時恍如衣袂飄飄地將要活過來。

  六丁神女大驚失色地想要讓江聞離開密室,他卻緊盯著圖畫中獨特的一個人物。

  此人外表奇異怪誕、姿勢荒唐可笑,正拿著一把刀割開面皮,鮮血淋漓間擺出鬼臉,面對著僧人滑稽難看地笑著。

  自古在繪製墓中壁畫的風氣蔚然,然而多是期盼往生極樂、遙拜諸天神佛的禮敬之作,又或者追憶墓主人生前遮奢冶遊場面,極少有人會繪製無關緊要的東西。

  可此時在江聞的面前,他看到了一幅縱貫密室四面牆壁,頭尾相互銜接的壁畫長卷,邊角似乎是從哪裡開鑿下來的。

  畫面內容卻龐雜無比,不遺餘力地繪下高山流水、青峰綠樹,背景有無數山巒疊嶂連綿不絕,其中最為明顯的是一座五連險峰。

  畫中人隱隱分為兩部分,相互對峙站立著。一側是衲衣芒鞋的僧眾全無慈悲善目,一側為白衣紅巾之師刀槍如林,雙方正匯聚於空谷之中,畫中人等盡皆閉口不語,表現得含蓄流暢,線條勁健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