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燭夜話 作品

第四章 突出重圍

 那老人不動聲色,道:“多少?”

 卓青颺道:“十兩,十兩銀子。”

 老人抬起扇子直敲他的額頭,道:“十兩銀子,你以為我是窮叫花子呢。”

 十兩銀子,若節約些用足夠一家人過上半年,而那老人卻覺得寥寥。卓青颺一籌莫展,想到邊疆一帶人們交往之中往往有互為承諾的約定,道:“晚輩還有一個方法,那就是晚輩把這匹白馬寄養在老伯這裡,先付上十兩銀子。三個月內晚輩前來贖回,到時候馬匹無恙,晚輩額外奉上五十兩銀子。當然這段時間,老伯有犁田、行路、拉車的需要,也可使用此馬。老伯,你看,這馬的脾氣可好了,還有,你看它膘肥體鍵,能幹不少活呢。”同時心想大師兄江南也有莊園,到時候和大師兄借些銀子便夠了。

 那老人沒想到這看似愚蠢的小子竟然提出這樣兩全的建議,加起來六十兩銀子也的確很有誘惑,不由地暗笑一下,道:“如此的話,也倒是可以。”兩人議定,那老人端出兩隻粗碗,盛了一碗粥給卓青颺,道,“喝一碗粥,我們即刻出發。”

 那老人也自己盛了一碗,蹲在碼頭上嘆道:“世上薄情者眾,重義者寡呀。”喝完了粥,老人牽起白馬,道:“你在此處等我,且容我把馬送回家中。”

 卓青颺見那白馬眼淚盈眶,知道它也不忍分離,便緊跟在後邊一邊行走一邊撫摸白馬的鬃毛,以安慰它。老人把馬拴在一株樹下,進屋對著妻子幾聲囑咐,便戴個斗笠、懷中塞個藍色包裹,轉身出門,只見卓青颺與那白馬站在樹下,依依不捨,便道:“快快快走,再晚可就來不及了。”

 卓青颺挎起包袱,再看一眼白馬,扭頭走出院門。兩人登船,解開纜繩,放舟順流而下。那老人雖然枯瘦,但是駕船經驗豐富,撐著船槳在江水中如履平地。空中一聲鷹嘯,卓青颺坐在船頭,回首只見青葦渡頭已經站了四五十人,像是在尋找渡船,竟是炸燬谷口的那一夥人。

 行舟要比翻山越嶺便宜許多,卓青颺眼見兩岸高山倒行,涼風習習撲面,沒想到這大江的風光與那庫庫諾爾湖相比,竟然是另外一種奔騰不息的氣韻。卓青颺道:“請問老伯貴姓。”

 那老人站在船尾,眼望前方道:“別人都叫我老魏。”

 卓青颺扯扯船中的漁網,道:“魏老伯,你是一直都在漢水中打漁嗎?”

 那魏老伯笑一笑,道:“漢水一狂叟,魚蝦滿釣簍。我從小就在漢水江邊長大,六歲就跟著我爹下江去,十歲那年,遇上大雨船翻了,我爹被沖走了,後來就成了我一個人打漁了,到現在算算,差不多五十二年了。”

 卓青颺見魏老伯神色黯然,道:“我是個孤兒,很小的時候我的爹孃就被歹人殺了,後來我被師父救了回來,長到這麼大,我卻都不知道有父母是什麼滋味。”

 魏老伯悠悠長嘆,道:“哀吾生之須臾兮,羨長江之無窮。寄蜉蝣於天地兮,渺滄海之一粟。”卓青颺除了讀些崑崙武功的書籍,平時很少涉獵其他文學著作,自然不知道那老伯慨然所嘆乃是蘇軾《赤壁賦》的詞句。

 那漢水曲曲折折,多是險灘,過了白河,眼見就要到達十堰。那魏老伯伸手一指道:“前方再行上十里水路,便到武當的地界了。小子,你不會不知道武當吧。”

 卓青颺張首望去,只見前方山脈連綿起伏,道:“武當是武林之中的泰山北斗,如雷貫耳,晚輩知道的。”

 魏老伯道:“算你還有些見識。”正說著,忽看到前方江面上有條大船停住,並未張帆,顯然是泊在原地的,江畔停靠了許多小船,岸上站滿了百姓。卓青颺以為那是來往的客船,甚是高興。而魏老伯見那大船船舷上旌旗招展,殷紅的旗幟上繡著類似大蟒的靈獸,不但不是客船,只怕是朝廷特派的兵船。魏老伯道:“這條不是客船,是這一帶清理江面的官船,我們要麼就原路回去,要麼就要闖過去,否則會連人帶船被他們扣下。”

 卓青颺不能折身回去,但又怕連累了魏老伯。那魏老伯見他一時沉吟,笑一下,卻臨危不亂,道一聲,“坐到艙裡,今日讓你見識見識老魏的手段。”

 說罷從那條小漁船的船幫上竟然張起幾掛破布帆子,船帆一懸,小船一下子吃滿了力氣,乘風破浪,直衝下游。那大船上幾人呼喊,見小漁船並不停下,竟然放下箭來。卓青颺伏在船艙,只聽得“乒乒乓乓”的聲音,幾多羽箭都射中在船幫上,魏老伯揮出船槳紛紛撥開空中的飛矢。卓青颺見那船尾忽然冒出一股濃煙,原來官船眼見小船順江飛行,想是難以追上,便投下火油箭。

 那箭尾綁了火油,一中船尾,火有風助,登時濃煙滾滾,一時逼近船體。卓青颺掣出星月劍,舉手一劍,便將那火油箭齊鏃刺斷,紛紛落入江水中,而船舷卻絲毫不損。魏老伯讚道:“好劍法。”

 輕舟隨著江上風浪行得飛快,越過官船漸行漸遠,官船射下的箭更難以企及。魏老伯見兩人冒死突圍,會心一笑。卓青颺道:

“老伯,為何官船要阻擋來往的船隻。”

 魏老伯道:“那船可不是一般的官船,船插蟒旗,怕是朝廷特使緝拿要犯的兵船。”

 卓青颺道:“可那岸上多是百姓,官船為何要捉拿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