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異思劍 作品

第兩百三十四章:在日出之時與你相見

    寧長久帶著趙襄兒來了一處潭水清幽之處。

    趙襄兒站在池水邊,除去了繡鞋,用手拎著放在身邊,雪嫩的玉足探入了深秋微涼的池水裡,粉軟的小腳丫輕輕滌著水,驚起了漣漪陣陣,紅楓的倒影晃碎在了水池裡。

    寧長久坐在她身邊,他們身後盡是巨大的樹木,樹葉凋零著,寧長久手指虛畫,劍氣縱橫而出,如雕花之筆,每一片落下的葉子都被劍氣割碎,精準地變成了“襄”這個字,這些襄字靜靜地漂浮在水面上,隨波逐流。

    趙襄兒看著這些或端正或飄逸的字體,道:“雕蟲小技。”

    寧長久笑道:“襄兒也露一手?”

    趙襄兒臉上沒什麼表情,她彎下身子,輕輕地伸出手,於水中撩起了一片雕刻的紅楓,將它放在大腿上,仔細地端詳了一番。

    寧長久說道:“這字看多了,倒是有些像‘囍’字。”

    “這是孃親給我的字。”趙襄兒緬懷道:“這字陪了我十九年了,現在我終於能對得起它了。”

    寧長久輕聲道:“趙失其壤……確實是好字。但對於你孃親來說,這人間的得與失,或許只是手掌翻覆之間吧。”

    趙襄兒頷首道:“當年趙國的禍與亂,甚至瑨國自以為的天啟,應該都是孃親親手佈置的。雖然我很少見她,但是我能感覺到,她對於天下是很冷漠的,哪怕是對我也一樣。”

    寧長久問道:“她在你身上落了這麼多子,又是為了什麼呢?”

    趙襄兒輕輕搖頭:“我哪裡知道。”

    寧長久淡然一笑,並不深究,打趣道:“那以後不若你叫蘘兒吧。”

    趙襄兒瞪了他一眼:“壤兒難聽死了,陸嫁嫁現在嫁出去,你怎麼不讓她把嫁字改了啊。”

    寧長久道:“我說的不是壤,是這個字。”

    說著,他蘸了點水在一旁的石頭上寫下了“蘘”字。

    趙襄兒看了一會兒,她當然能看懂意思,拳頭捏緊,勃然大怒道:“你找死啊!”

    說著,她一把將寧長久推下了池水。

    撲通的聲響裡,寧長久砸出了一個水花,真的掉了進去。

    趙襄兒微愣,看著寧長久的頭從水中扎出,問道:“怎麼不躲?”

    寧長久道:“不能辜負蘘兒姑娘的心意呀。”

    “你……你再敢這麼叫!”趙襄兒怒不可赦。

    可她還未來得及發脾氣,綿軟的玉足便忽地一緊,她低下頭,只見自己的足掌已被寧長久擒住了。

    “你放開!”趙襄兒用力摩挲著腿兒,想要掙脫。

    她就像是在池邊飲水的梅花小鹿,忽然間便被池邊衝出的大魚一口咬住了,怎麼也掙扎不掉。

    寧長久勾出手指,輕輕搔動趙襄兒粉嫩足掌,少女足趾扣緊,貝齒緊咬,身子微顫之間忽地“啊”地驚呼了一句,接著只聽撲通一聲,一身白裙的少女也被拉進了水池裡。

    趙襄兒的水性自是極好的,但此刻哪裡是寧長久的對手,他們或在水中撩水攻擊,或近身廝打,趙襄兒處處落了下風,最後在寧長久的威逼之下被迫認輸,才終於回了岸上。

    趙襄兒此刻的身軀被水盡頭,單薄的白裙嚴絲合縫地熨貼在身體上,寧長久見了也微微失神,過往的白裙終究寬鬆了些,此刻他才真正發覺這小丫頭如今出落得多麼卓絕傲人了。

    趙襄兒打開了紅傘,遮住了自己,道:“不許看!”

    寧長久取出了劍,道:“我幫你用劍火烘乾?”

    趙襄兒道:“你個罪魁禍首裝什麼好人呀?”

    但秋水實在太涼,溼冷地貼著肌膚很不舒服,寧長久把溫暖的劍遞過來時,趙襄兒一聲不吭,半推半就間也默認了。

    烘乾了衣裳之後,趙襄兒的神色才緩和了些,她看著自己的白裙,道:“你把我衣服弄髒了。”

    寧長久回憶道:“趙國好像有個雲裳城?”

    趙襄兒點頭道:“嗯,趙國達官貴族的衣服基本都是雲裳城做的,那裡有最好的絲綢和布料,千褶香便是去年雲裳城最好的衣服。”

    寧長久道:“銀子還夠麼?”

    趙襄兒道:“哪有一路上都花我的錢的道理?”

    寧長久沉思了一會兒:“要不我們去橋頭賣藝……”

    趙襄兒深吸了一口氣:“夠。”

    ……

    這絕不是逆來順受忍氣吞聲,而是隱忍,是臥薪嚐膽……這惡人囂張不了幾日的。

    趙襄兒跟在他的身後,回憶著先前在池水中被捉弄得求饒的丟人樣子,惡狠狠地在心中記賬。

    雲裳城很是繁華,遍地綺羅一詞都不足以形容。

    這對白衣白裙的少年胡搜阿女走在其中,倒是顯得寒酸了一些。

    寧長久帶著趙襄兒逛了許多家店。

    趙襄兒逛了一圈,倒是沒買裙子,而是買了一身男裝,她穿著男裝紮起頭繩,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漂亮儒雅的公子哥,英氣逼人。

    她看著那些店中色澤鮮豔的衣服,淡淡道:“這些花花綠綠有什麼好看的,世上唯有黑與白的衣裳才契合大道真理。”

    寧長久附和道:“趙公子所言極是。”

    趙襄兒淡淡地別過了頭,倒確有幾分公子哥的氣質。

    很快,趙襄兒隨意瀏覽衣裳的目光便停住了。

    “這位公子,這是本店的鎮店之寶……”掌櫃的看著他們氣度不凡,已然過來介紹了。

    趙襄兒此刻看的,是一件大紅色的嫁衣,嫁衣鳳冠霞帔,紅底緞繡金織,珠玉墜飾明媚,那種紅色紅得純粹大氣,一看便很名貴。隔著櫥窗第一眼望去之時,便似有熊熊烈火奔湧進瞳孔,映得少女黑白分明的眸子都微微失色。

    掌櫃的與她說著這件衣服的故事和來歷,據說還和傳聞中的朱雀神有關。

    趙襄兒並非思春念嫁,而是認得這身衣裳——這身衣裳與孃親當年所穿的形制何其相似。

    孃親……這也在你的算計之內麼?

    她不得不承認,偶然看到這件嫁衣,她確實有穿上一試的衝動。可嫁衣,往往一生也只有一次。

    “嗯,就這件衣裳了。”

    另一邊,寧長久與掌櫃的已經談攏了價格。

    “我才不要!”趙襄兒忽然開口,斷然回絕。

    她不喜歡這種步步皆在人算計之中的感覺,哪怕那個落子之人是孃親。

    掌櫃的微愣,他這才發現,這俊俏的公子哥分明是女扮男裝啊。

    趙襄兒說完之後,轉身離去,寧長久嘆了口氣,致歉了一聲後連忙跟了上去。

    “怎麼了?”寧長久問。

    趙襄兒沉默片刻,道:“我想一個人靜靜。”

    天漸漸地黯淡了下去。

    客棧中,趙襄兒一個人立在窗邊,看著暮色漸合。

    寧長久端來了一碗湯圓,走到她的身邊,一勺子一勺子餵給她吃。

    “心情不好?”寧長久問。

    趙襄兒吃著湯圓,心情好了一些。

    太陽沉入西邊,那裡藏著的一切好似也黯淡了下去。

    “今天我們早些睡。”趙襄兒忽然道。

    “為什麼?”寧長久問。

    趙襄兒道:“明天我帶你去落神峰看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