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疏 作品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畢竟這回刀沒有割在自己身上,很難切膚體會到。

 就是等刀割到他身上的時候,他怕是後悔都來不及了。

 林以恆又說了安家請吃飯的事,樊多美笑道:“楊冬青肯定不敢來喊我,不信明天你等著看,她要是敢來喊,我就去她家罵我那弟媳的前嫂子。”

 林以恆苦笑搖搖頭,知道自己媳婦主意大,也沒有勸,怕觸她黴頭,自己被掃地出門。他安少原都貪戀嬌床軟枕的,不肯離婚,他一個外人,更費不著為他的事得罪自家媳婦。

 第二天,一大早楊冬青就起來買菜、買肉,還託人去附近村裡給帶了一隻母雞回來,準備今天大展身手,一直忙到晚上,眼看著六個熱菜都快準備齊了,就等著少原帶人回來。

 但是直到五點半,還沒有人過來。她正想著,要不要去營裡問問怎麼回事,就見安少原和劉排長、邢排長往她家這邊來,心裡一定,立即去起鍋,炒剩下的兩個素菜。

 等人進了屋,楊冬青還笑道:“我等你們好一會,沒見人來,我還想著,是不是營裡有事耽擱了,今天白忙活一場呢!”又和安少原道:“你和周連長說了沒,嫂子怎麼也沒來啊?”

 她今天去周家,敲了半天門,沒人應聲,想著周嫂子應該是出門了,中午讓少原和周連長說一聲,讓周嫂子晚上帶倆個孩子一起來吃飯。

 安少原淡淡地道:“說了,周連長一會就到。”

 等菜上齊了,周大年終於到了,就是沒見家屬。楊冬青忙問道:“周連長,嫂子和大牛小虎怎麼沒來,我還給倆個孩子做了蒸糕呢!”這蒸糕還是以前她看沈家那邊的李嬸子做給小孫子吃,學會的,想著今天在周家嫂子跟前露一手來著。

 周大年笑道:“你嫂子今天有點不舒服,就沒過來了,小楊同志不用客氣。”事實是,他來遲,就是剛特地回去喊大妞,但是大妞說什麼都不來,說怕自己忍不住,當著安少原的面,給楊冬青一口唾沫星子。那他和安少原不翻臉都得翻臉了。

 周大年聽媳婦這樣說,也不敢再勸,自己一個匆匆過來了。

 但是楊冬青只道是解大妞彆扭,不好意思來,畢竟自己沒當面邀請她,她可能以為自己只是嘴上客氣呢!

 楊冬青有心交好解大妞,等把一桌飯菜安排妥當,自己解了圍裙,帶著蒸糕就到周家去。

 解大妞一開門,見是她,就皺了眉頭。

 楊冬青笑道:“嫂子,我今個過來喊你晚上去吃飯,你家裡沒人,就託周連長和你說一聲,可不是我假客氣,你快帶著孩子去我那吃飯。”

 又朝客廳裡頭的雙胞胎道:“大牛、小虎你們看,姨姨給你們做了蒸糕,可香可軟了,你們要不要嚐嚐,”說著,還準備往屋裡去。

 解大妞實在忍不住,伸手攔住了自己的門。

 楊冬青一愣,問道:“嫂子,怎麼了?”

 解大妞望著她,有些不解地道:“楊冬青,怎麼了,你不清楚嗎?我不敢讓我娃和你多接觸,我怕他們學壞了。”

 “嫂子,你這話說得,我做了什麼嗎?”楊冬青臉上的笑意也淡了下去。

 解大妞見她還嘴硬,動了動嘴,糾結要不要給她一口唾沫,有些不耐煩地道:“你是不是也以為我沒讀過書,人傻,不會想到,這個楊冬青就是那個楊冬青?大妹子,你也別和我打馬虎眼了,我都知道了,你家那門,我登不起,我家這門,也請你以後不要再來,我不歡迎。”

 “嫂子,這事有誤會,我那天就想說,怕大家對林家嫂子的弟媳家印象不好,所以忍著沒有開口,以為林家嫂子心疼她弟媳,一時說說,也沒說到我頭上來,就算了。不成想,我這不解釋,嫂子你還誤會上了!”楊冬青一點不著慌,藉口張口就來,彷彿她真的有不能言的苦衷一樣。

 解大妞卻是一個直腸子,她認準了的事,別人再怎麼說,她都覺得是花言巧語,欺負她沒文化,腦子轉不開。

 楊冬青這事,連她家老周,都說是這麼回事,還能錯的了?

 此時看楊冬青,就像看一個騙子一樣,“行,行,你有不得已的苦衷,你和多美去說吧,犯不著和我一個外人解釋,要是多美和我說這裡有誤會,我解大妞和你道歉都行,要是確實就這麼一回事,也煩請你要點臉,別往我跟前湊了,我這人沒什麼文化,也沒什麼老周說的大局觀,我就怕我吐你一口唾沫星子。”

 楊冬青一時臉上青青白白的,就聽解大妞又道:“真的,你快點走,我快忍不住了!”

 她話說完,楊冬青的眼淚就掉了下來,“嫂子,我真的是太屈了!”說著,轉身就往外走了。

 解大妞冷哼一聲,“估計就是這麼把少原哄到手的。”

 楊冬青背影一僵,返身看了淚眼婆娑地看了一眼解大妞,解大妞被她眼睛裡的冷意嚇一跳,到底覺得自己沒錯,不要臉的人還好意思委屈來著?

 於是,軍區家屬院裡的人,就看著少原新娶的媳婦,端著一個碗,從周家那邊一直哭著回去了,好像是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一樣。

 有好奇的跑來問解大妞,解大妞就一句:“她不要臉!”

 楊冬青到家的時候,臉上一臉淚痕,也不和人打招呼,徑直往臥房去,懷裡還抱著一個空碗。來吃飯的幾人都不由面面相覷,最後都看向了安少原,最後是周大年出聲道:“少原,你快去問問,到底怎麼了?這像是受了大委屈一樣。”

 安少原忙放下手裡筷子,雖然最近他對冬青有點芥蒂,到底還是沒狠得下心來,和大家道:“你們先吃,我去看看。”起身進了房裡,問道:“冬青,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

 楊冬青聽到安少原的聲音,淚眼婆娑地看了他一眼,抽噎道:“少原,我不用做人了,很快整個家屬院裡的人,都會聽信樊多美的話,覺得我是不要臉的賤人。”

 她這話一出來,安少原就抓住了重點,皺眉問道:“是誰在外面亂說了?樊多美嗎?”在他印象裡,林家嫂子不是這種人,她最多當面說,不會背後嚼舌根。

 楊冬青無助地搖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安少原拍了拍楊冬青的背,“你別急,慢慢說,剛才發生了什麼?”

 楊冬青好半晌,才止住了淚,仍舊有些哽咽道:“我好心去喊周家嫂子來吃飯,還……還帶了一碗蒸糕給大牛和小虎,沒想到周家嫂子劈頭蓋臉就罵我,讓我滾,不要出現在她面前,否則她就往我臉上吐唾沫星子。少原,你說怎麼辦,以後……以後會不會大家都這麼罵我?”

 安少原有些頭疼,這件事到底還是爆發了,沒有想到起點不是林家那邊,反而是周家這邊。想到正在一門之外喝酒的周大年,安少原覺得,自己這回娶個媳婦,不僅寒了媽媽和姐姐的心,怕是很快連戰友都要對他退避三尺了。

 一時有些怔怔然。

 半晌才道:“冬青,不行的話,你最近就先別出門。我回頭和周連長好好說說,讓嫂子在外面不要再提這個話茬。”

 想了想又道:“冬青,等回頭,我陪你一起去和林家嫂子道個歉,我再和老林說說,讓這事翻篇兒過去。”他想,林家嫂子也就是氣自家弟媳受了委屈,如果道歉不夠的話,他們還可以討論賠償的事。

 楊冬青見他肯出面,一下子心就定了下來,一把抱住安少原的腰,又嗚咽道:“少原,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

 安少原輕輕拍了拍她的頭,嘴裡卻像含著一塊黃連一樣,有苦說不出。

 等安撫好了楊冬青的情緒,安少原又沒事人一樣,出來陪周大年幾個喝酒,笑道:“沒事,外面和人拌了幾句嘴,心裡還委屈上了,讓大家看笑話了。”

 周大年笑道:“小楊同志年紀小,難免臉皮薄些,要是我家媳婦受了氣,怕是直接得捋了袖子,和人打起來。回頭,我還得被政委訓幾句。”

 邢排長笑道:“看來周連長特別有經驗啊?想來嫂子這是平時在家操練慣了的,哈哈哈哈!”

 大家一時都鬨笑起來。

 安少原也勉強跟著笑了兩聲,嗓子裡卻像有什麼東西堵了一樣,哽得慌。

 等飯吃得差不多,安少原又敬了周大年一杯酒,道:“老周,你一會晚走兩步,我有點事想和你說下。”

 聽了這話,邢排長和劉排長都很有眼力勁兒地先告辭了,周大年和他二人道:“你們說,這少原不會是想讓我媳婦,教教小楊同志怎麼和人吵架吧?”

 邢排長笑道:“那安連長可得好好再陪周連長喝幾杯。”

 安少原苦笑,等人都走了,才將解大妞和楊冬青的矛盾簡單說了一遍,說完,有些難堪地道:“老周,我知道這事有點強人所難,但是,冬青和我畢竟才結婚,要是在這家屬院待不下去,我老孃那邊,怕是更容不下她,那她可真就是沒活路了。”

 他現在才知道,被矇騙的不是媽媽和姐姐,而是他!

 媽媽和姐姐要是知道,冬青這事在家屬院都捅破了,怕是會恨毒了冬青。他是知道媽媽這些年在他身上付出的心血的,一個寡母靠著種地,把他和姐姐拉拔大。好不容易熬到他成家,沒想到卻是這麼一個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