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疏 作品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周大年也皺起了眉頭,“少原,我先和你說句對不住,我真不知道你嫂子脾氣這麼臭,小楊好意去請她吃飯,她還罵起人來了,等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訓她一頓。”周大年還真不知道,這楊冬青膽子這麼大,明明先前大妞就說會吐口沫星子,她以為大妞是開玩笑不成?

 心裡又有些琢磨,這楊冬青是不是覺得他家媳婦好騙,沒腦子,不會猜出來樊多美說的就是她?這才上趕著去觸黴頭?

 安少原忙擺手,“老周,我知道,這事真論起來,不是嫂子的錯,是冬青和我的錯,對不住林家嫂子弟媳一家,你可千萬別和嫂子說重話,我就是想請你和嫂子好好說說,暫時不要在家屬院裡說這事。”

 又補充道:“我明個就帶著冬青,去和林家嫂子道歉,希望她能原諒我和冬青。”

 周大年聽到這裡,心裡也有幾分同情安少原,本來這回鄉探親一趟,解決了姻緣問題,好好地娶一個媳婦,是件大喜事,到他這裡,卻像是硬往自己頭上扣了個屎盆子。

 還是眼看著這屎盆子就要滿地摔的樣子。

 拍了拍安少原的肩膀道:“行,你放心,少原,這事我好好和大妞說,今個的事,真是對不住,回頭你也好好勸勸小楊同志,讓她別往心裡去。”

 安少原將人送出了門,轉身望著杯盤狼藉的桌子,好像剛才和周大年說的那幾句話,已經抽光了他身上所有的力氣,背靠著牆,緩緩地坐在了地上。

 兩個多月前的歡喜雀躍,已然了無蹤跡,他感覺到有一塊灰色的罩子,將他從頭到尾罩住了一樣。

 明明只是一門之隔,他卻不願意打開那扇門。

 也不願意見裡面那個人。

 第二天一早,樊多美還在做早飯,就聽到敲門聲,出來一看,就皺起了眉頭,朝屋裡喊道:“老林,少原來找你!”

 說著,也沒有讓道的意思,就堵在門口,默不作聲地望著安少原和楊冬青。擺明了她對楊冬青的態度。

 安少原有些尷尬地開口道:“嫂子,我今天和冬青,是特地來向你道歉的。”

 樊多美挑了挑眉,“哦,少原,這話不知道從何說起?”昨晚上,楊冬青從周家一路哭著回去的事,她也聽說了,家屬院裡還都以為是周家嫂子欺負了她楊冬青。

 想起這事,有些好笑地道:“一會可不準,從我家哭著跑回去,我擔不起那個欺負人的罪名。”

 楊冬青的臉又熱了起來,但是心裡也知道,不解決樊多美這一關,她在家屬院,是不會有安生日子過了。沒有想到樊鐸勻的姐姐,是這樣眼裡揉不下沙子、又剛烈的性格,竟然絲毫不顧及少原和林連長的關係,當著少原的面,就對她冷嘲熱諷起來。

 硬著頭皮開口道:“林家嫂子,愛立那邊的事,以前確實是我做的不對,我和俊平沒什麼感情,我心裡一直有少原,後來他瘸了腿,我媽媽同意我離婚,我就立即離婚了。說起來,我確實愧對沈家,這件事我良心上有愧。”

 這時候,在衛生間的林以恆也出來了,看著幾人都堵在門口,眼神一閃,勸了一句道:“多美,你看人家都特地來給你賠禮,咱們到底讓人進來吧!”

 安少原感激地看了一眼林以恆。這一層住著四戶,再不進門,一會怕是左鄰右舍都探頭看過來了。

 樊多美一時還真有興趣聽楊冬青怎麼瞎編,緩緩地退了一步,讓人進來。

 等人進來了,清了下嗓子道:“明人不說暗話,你自己做不出人事兒,還在後面抹黑沈家,不然,我想安連長也不會娶你吧?”

 這種難堪之極的**被人當面揭穿,楊冬青羞愧得臉都要滴血一樣,又怕狡辯,會更得罪了樊多美,只得吶吶應道:“是!少原以為是沈家虧待了我,這也是我故意讓少原這麼想的。”

 安少原垂著頭,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冷了起來。原來冬青本來就是故意為之的。

 樊多美這才朝安少原道:“安連長,你們夫妻倆的事,我們外人管不著,但是我可和你說,我弟媳一家人厚道著呢,我知道我說的話,你未必肯信,等以後你回老家,要是有心,可儘管去南華醫院稍微打聽一下,就知道我說的是真是假了。”

 又補刀道:“其實,你這回確屬大意了,結婚這麼重要的事,回部隊之前,就應該自己先去確認一下。”

 安少原默然,如果自己當初真的像樊多美說的,有心去確認一下冬青話裡的真假,那還會不會娶她?這麼一瞬間,安少原也不知道,他當時為什麼會那麼執念地要立即就打結婚報告,不管媽媽和姐姐怎麼勸,都打消不了他的念頭。

 哦,他想起來了,因為冬青太可憐了!他希望後面半生能好好保護她、呵護她,可笑的是,這一切原來不過是冬青給她設的局。

 如果夫妻之間,從一開始就是從謊言開始,這一段感情,還能走得長久嗎?或者說,還有必要長久嗎?

 安少原半晌才道:“嫂子,這事是我們不對,我們和你道歉,今天來也是想和你商量個補償的法子,是道歉或是賠償,都行,我們都決不說二話,就是希望這事兒能在家屬院裡翻篇,冬青到底還年輕,要是這事傳出去,她是沒法子在這待下去了。”

 頓了一下又道:“不怕你們笑話,我們當初結婚,我媽媽和姐姐就是極力反對的,所以,她是沒有辦法回我老家的。”這幾句說出來,安少原覺得自己好像整個人都木了一樣,他自己都有些懷疑,嘴裡這個忤逆母親的人,是自己嗎?

 這個被騙的人也是自己嗎?

 楊冬青也忙道:“我和沈俊平離婚的時候,還了他借我家的兩百塊錢,他家給我買的工作,我也又退了兩百塊錢給他家。”楊冬青也看出安少原的不對來,現在卻是壓根沒心思哄他,只希望儘快將樊多美這邊解決。

 她覺得自己現在和被凌遲也差不多了。

 樊多美不輕不重地道了一句,“你家怕是村裡的首富吧,四百塊現錢呢!一般工人家庭,怕是都沒幾個能拿出來的。”

 這話再明顯不過,安少原轉過頭,忍不住籲出一口粗氣。

 楊冬青支吾道:“是少原,把這些年的積蓄都給了我。我瞞著他,還給了沈家。”她這話,摻了一半的假,其中有兩百塊確實是少原給她的,另一半,是她這些年陸陸續續寄給家裡的。

 又望向樊多美道:“林家嫂子,真是對不起,是我做人不地道,傷害了沈家人,傷害了愛立。你要是覺得心裡有氣,我就給愛立寫一封道歉信,你看行不行?”她現在壓根不敢提,沈愛立浮腫病的原因,還有她自己當冤大頭,借給人家一百多塊錢的原因。

 只得把過錯往自己身上攬,就希望樊多美這女人能早點消氣,她能過個安生日子。

 樊多美也懶得拆穿她,“這事你不用和我說對不起,你要是真覺得心裡有愧,就給該道歉的人道歉去!”

 楊冬青忙應道:“好,好,我今個就回去給愛立寫一封道歉信。”

 樊多美又道:“還有,現在家屬院裡的人,都說周家嫂子昨個欺負了你,你自己和大家解釋去吧!”

 “一定,一定,都是我的錯。”

 等將人送出門,林以恆有些好笑地問媳婦道:“這就出氣了?”

 樊多美輕輕哼了一聲,“我氣什麼,我該罵的當面就罵了,我才不會為了這爛心肝的人,為難自個。”

 林以恆道:“就是少原,我看著都覺得可憐,你是沒注意,剛你說楊家富裕,能拿出四百塊現錢的時候,少原眼睛都紅了。”

 樊多美道:“他這是氣得,這楊冬青肯定還瞞了他不少,這四百塊錢,我看至少有一半還本來就是靠著沈家攢起來的。”

 頓了一會,輕輕嘆氣道:“其實我今個也是看在少原的面子上,沒為難她,少原倒真是條漢子,一見面就說這事是他倆的錯,沒有把楊冬青一個推出來。”

 林以恆也點頭:“是,少原最近為這事,心裡壓力大得很,我不和你說了,有一天晚上,我還見著他一個人在跑步,像是不把自己累趴下,不罷休。”

 樊多美點點頭,又道:“這事我以後不說,不代表就沒人知道,周家嫂子可是嫉惡如仇的性子,昨晚上大家又都說她欺負了楊冬青,她說不定氣不過,早就漏了一點口風出去。”

 林以恆道:“這事,我們就管不著了,總歸,我們答應少原的,做到就行了。”

 樊多美滿意地看了丈夫一眼,“有你這話,我這一早起來給你做早飯,也不算那麼辛苦了。”又俏皮地和丈夫眨了眨眼,“實話和你說,我現在都有些期待愛立收到信,會是什麼反應。不行,我現在就給愛立和鐸勻寫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