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若君 作品

第31章 陸王

 他這一聲吼, 驚出墨水廠許多人來,連張寡婦也給驚出來了。


 看來了倆穿著白襯衣綠褲子的,以為是來抓她和陳思雨的, 直接嚇軟,靠郭大媽身上了。


 何新松還想吼的,但冷峻制止了他,轉身看有位大伯高高大大,上前問:“請問,伯伯, 您是這兒的領導吧?”


 “我是。”郭主任上前要握手, 看手髒,忙在褲子上揩了揩。


 冷峻先自我介紹:“我叫冷峻,空院飛行大隊的。”


 呵,滿院的大媽們同時驚呆了,本以為思雨追飛行員只是個玩笑話, 大家也只當是個笑話來聽聽,沒想到今兒還真見著飛行員了。


 白襯衣, 綠褲子,板寸, 眉秀眼正的好看,苗清心中吹了一聲口哨,怪不得陳思雨敢舍下臉皮倒追, 她要年青十歲, 她也敢拼一把,這也太好看了。


 韋二也傻眼了, 他膽小, 等閒也不敢招惹事非, 但他長這麼大,今天頭一回耍流氓,居然碰上陳思雨追不到的男人了。


 他這運氣,也太好了吧。


 冷峻再說:“這位叫韋二的同志,剛才當著我倆的面,在跟陳思雨耍流氓。”


 “不不,大家,我沒有……”韋二當然要辯解。


 郭大媽呸的一聲:“韋二啊韋二,王大炮的下場沒看夠,天天跟在思雨屁股後面,這下可好,報應來了,被抓現形了吧?”


 徐大媽也說:“但凡思雨一回家,你就跟條狗跟似的臥她面前搖尾巴,今兒可好,給人當兵的抓住了,我看你還怎麼辯解。”


 “我真沒有,陳思雨,你倒是替我說句話呀。”韋二使勁瞪眼睛,還呲牙:“你就不怕我把毛姆和聯防隊的人喊來?”


 聯防隊的好辦,只要說韋二是流氓,他們於流氓,比投機倒把更感興趣。


 可以抓去當成典型來批嘛。


 但毛姆就比較麻煩了。


 軒昂只是個孩子,於自己的東西是沒有自主權的,陳思雨是他姐姐,按理能為他做主,不過推論下來,在那筆財富的抉擇權上,毛姆更有權力。


 而毛姆,為了能把王大炮從固原弄回來,正絞盡腦汁,四處找功立呢。


 要知道那些東西還在,可不得上趕著來,替女兒作主,把它上繳國家?


 所以韋二自覺得他掐著陳思雨的命門,要威脅她。


 但陳思雨的命門豈是一般人能掐住的。


 非但不能,她還不能讓韋二搶了先,她說:“郭主任,我們家有個東西,目前來說是個文物,按理應該上繳的,但我和軒昂因為各種各樣的理由,都不想上繳,韋二拿它威脅我,想讓我嫁給他,我情願上繳東西,也不嫁他!”


 此話一出,滿院皆驚。


 韋二,一快三十歲的老光棍,陳思雨,18歲的小文工團員。


 他韋二哪來的臉?


 這不威脅勒索耍流氓嘛。


 張寡婦以為思雨真要上繳東西,一聲喊:“思雨你別犯傻呀!”


 韋二殺豬一樣嚎叫:“我沒有!”再喊:“陳思雨,老子都沒碰過你。”


 何新松制不住他,冷峻反手,一把卡死韋二的脖子:“這位同志,我得提醒你一句,耍流氓不止動手動腳,思想上的流氓行為更可惡!”


 轉身,他說:“我和我戰友都可以去公安局,證明韋二的流氓行徑!”


 韋二一聽急了:“他媽的,陳思雨,這人敢扭我去公安局,我就敢喊毛姆,你以後可別想有安生日子過。”


 何新松嗓門大,熱心腸,扭起人就要走:“我個爆脾氣,可忍不了這種事,走,馬上去公安局!”


 而他這樣,冷峻就犯猶疑了,因為形勢有點複雜,他押著韋二,跟所有人一樣,目光掃向陳思雨,要看她如何決斷。


 其實吧,院裡大家都知道軒昂有東西,也知道孩子藏的好著呢,而像韋二,王大炮,毛姆一流的人,藉著政策耍流氓,才是他們所不齒的。


 但偏偏就是這幫人,卡著思雨和軒昂的脖子,扼的倆孩子喘不過氣來。


 看到有熟識的混混也在人群中,韋二又喊:“哥們,快去找毛姆,就說軒昂的大寶貝在老毛頭的大寶貝罐子裡呢,趕緊的,讓毛姆來拿東西。”回頭又對陳思雨說:“老子碰都沒碰過你,你不想讓我好過,那你也別想好過。”


 張寡婦眼見得事情戳穿,哎喲一聲,直接癱地上了,而何新松,在所有茫然的人裡頭,屬他最茫然,懟著陳思雨問:“啥大寶貝,啥大罐子,你真有個大罐子?”


 顯然,今兒已經非走不可了。


 陳思雨先正面回答何新松的問題:“有。”


 院裡的鄰居們齊齊倒抽冷氣,有人說:“丫頭,你可別衝動。”


 還有人說:“完了完了,這孩子要說出去了。”


 眾目睽睽下,陳思雨走向郭主任,並說:“主任,老毛頭的那個寶貝罐兒,現在就在我們家,太監,是舊社會剝削階級殘害勞動人民的手段,而盛著太監身外之物的那個東西,它是四舊,也是文物,既然韋二盯著,非要拿它生事,那正好兒,今天我們就把它上繳了吧。”


 其實張寡婦給軒昂寶貝罐兒的時候,郭主任也看到了,當時他心裡也有隱隱的懷疑,心說軒昂的東西怕不是在那裡頭。


 而現在,思雨居然要上繳它?


 “思雨,你別衝動……”郭主任想打斷她。


 但陳思雨又把他給打斷了,並說:“我心意已決,上繳老毛頭的大寶貝。”說完,走到冷峻面前,又說:“冷峻同志,麻煩你們了,把韋二扭送公安局吧,也麻煩你們,一會兒來接我們一趟,我們暫時得另找個地方住了。”


 漁撕網破了。


 韋二氣極,呲牙咧嘴:“陳思雨,毛姆馬上就能殺過來,你今天死定了!”


 從郭主任到院裡的居民們,無一個敢上前,敢幫忙的。


 而有種默契,是隻存在於思雨和軒昂之間的,陳思雨跟冷峻講的時候,怕他不懂那種默契,還刻意眨了眨眼睛。


 但顯然,冷峻秒懂了,他點頭:“可以,沒問題。”又說:“你收拾一下,過兩個小時吧,我們來幫你搬家。”


 “哎哎,空軍同志,你別……陳思雨,你他媽的……”韋二還沒說完,何新松一把將了扯起來:“再廢話,老子一拳搗死你.”


 又對陳思雨說:“放心吧,冷峻家床多著呢,有你的住處。”


 “好!”陳思雨刻意加重口音:“我有地方可以住的,你們幫我一把就行。”


 ……


 冷峻和何新松押著韋二那個流氓走了,但郭主任還是覺得有問題:“思雨,東西你都交了,你為啥不住咱們院,要搬出去?”


 郭大媽也說:“跟廠長說說,不行就把韋二的房子挪過來,你先暫住著?”


 張寡婦也說:“東西都交了,你一赤貧戶兒,總不能流落街頭吧。”


 只有苗清喜氣洋洋的,說:“你們是不是傻呀,思雨可以住空院,憑啥住咱們這破爛不堪的大院兒,你們不幫忙我幫忙,趕緊收拾,讓她走。”


 高廠長也出來了,他是領導,為人理智,看媳婦樂的跟觸了電似的,忍不住潑冷水:“孩子瘋也就算了,你多大的人了,跟著一起瘋,空院那種地方是思雨能住進去的嗎。不能,快別瞎起訌了。”


 “你看你這人,人家飛行員都答應了,能住不進去?”苗清說著,一把推開門房的門,就看到窄窄一間門房裡,緊緊巴巴放了一張大雕花床,而床上,赫赫然有個黑木頭製成的大罐兒。


 頓在原地,她說:“這就是那個寶貝罐兒吧。”


 裡面到底有啥,金條,各種珍珠瑪瑙啥的嗎?


 思雨和軒昂這就準備把它上繳,搬走了?


 苗清嘆了口氣,說:“老高,以後軒昂的糧票月租,都給及時點兒,咱太虧待他們姐弟了。”


 高廠長也是深深嘆氣:“我也就膽小點兒,還沒到苛扣孩子東西的程度。”


 ……


 郭大媽剛才還在埋怨軒昂打壞了爐子,晚飯不得做,豈知轉眼的功夫,陳思雨姐弟倆就得搬家了,大家一起幫忙收拾,甭看破被子爛褥子的,都得拾搡起來,鍋呀爐灶啥的,那叫家當,也得全搬走,當然,門房也不能給別人住,鎖起來,萬一他們姐弟又沒處去了,還是個落腳的地兒。


 而那個大寶貝罐兒,陳思雨把它端端正正,放在了床上。


 “真上繳啦?”郭大媽問。


 徐大媽說:“真能住空院裡去?”


 陳思雨不置可否,只說:“這罐兒就放在屋子裡,等毛姆來了,由她定奪吧,我們姐弟以後就住空院了,但每月還得來一趟,拿糧票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