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若君 作品

第61章 血色華章

 在張團心目中,梅霜,他的女神,一定是一個像她的歌聲一樣溫柔如水的,百靈鳥一樣性格的女性,這還是他頭一回近距離跟女神接觸,激動萬分。


 但自打進門,女神就一直在發飈,讓張團長心驚膽顫,害怕。


 此刻更是,嚇的所有人都噤了聲。


 冷梅壯著膽子過去安撫老媽:“媽,有什麼話咱好好說,到底怎麼了?”


 梅霜手指陳剛,再指張團長:“思雨媽媽明明是個偉大的烈士,可是你看看這些愚蠢的,愚昧的,盲目的蠢貨們,卻惡意揣度她,暗示她是個逃兵,他們卑鄙,無恥,臭不要臉!”


 及目四顧,正好書架上有一面小紅旗,她拿了下來,捧著,問陳剛:“知道紅旗是什麼顏色嗎,知道當從高空俯瞰,敵人在準備投放炸彈時,會最先注意什麼地方嗎,是有紅旗,有紅色的地方,因為那代表著部隊,武裝力量,你們就沒有想過,為什麼毛素美出去的時候要戴一條紅圍巾?”


 思雨的媽媽有一條非常漂亮的紅圍巾,在戰地醫院時,因為她皮膚白皙,漂亮,當圍上那條紅圍巾,路過的誰都要說一聲好看。


 是的,它恰恰和紅旗是一個顏色。


 而當空炸結束,她是落在炮彈火力正中央的,人已經不成型了,是從一條紅圍巾,馮慧認出了那是思雨的媽媽,並猜測,她可能是害怕炮火,躲的時候被炸沒的。


 烽火連天,滿目瘡痍下,人們沒有能力,也沒有精力去探究太多。


 既然馮慧說她是跑出去躲炮時被炸的,那麼,檔案就不會記載她為烈士了。


 陳家祥返回戰場,繼續殺敵去了,陳剛抱起嗷嗷待哺的思雨,把她交給了馮慧,於馮慧的話,因為她和毛素美是妯娌,陳剛也深信不疑。


 當然,勝利後,為防孩子們為此而譏笑思雨,大家也就選擇閉口不談。


 但是,一個十幾歲就敢跑出家,去往根據地的,勇敢的女兵,怎麼可能會怕一場小小的空襲,平常都不敢戴出去的紅圍巾,她為什麼當時要戴出去。


 沒有人去追究過她的內心,沒有人去想過,她當時在想些什麼嗎?


 梅霜憤怒的說:“她是為了吸引敵機的注意力,是為了整個戰地醫院,才帶著紅圍巾跑出去的,你們所有人的命,都是她救的!”


 她用自己,保下了戰地醫院,許許多多剛剛出生的孩子,和她們的母親。


 而陳剛和馮慧夫妻,一個愚蠢一個自私,以卑鄙之以的卑鄙之心,揣度烈士,他們自己自私,陰暗,狹隘,卻讓烈士忠骨,埋名多年,無人憑弔。


 梅霜懶得跟老實巴交的陳剛掰扯,只問:“你那個尖酸刻薄,自私無比的老婆呢,讓她滾來,我必須得抽她兩巴掌才能解氣。”


 馮慧如今在首軍院,也算個傳奇任務了。


 弟弟偷東西,妹妹當敵特,丈夫都被她拖累的早早病退了。


 但迄今為止,大家說起馮慧,總還要說句可憐。陳剛也覺得妻子太可憐,太委屈,一直不鬆口,不願意跟她劃清界限,離婚。


 但在此刻,他恍悟了毛素美之死的真相後,就認真考慮,要跟她離婚了。


 也許馮慧並非故意的,她只是太過自私,太過膽小,也太過陝隘了,才會把英雄想象的跟自己一樣。


 但也正是因為她的自私和陝隘,即使在戰爭中得以苟命,且活到了解放後,她也終究,墮落到了牛棚裡。


 就在昨天,陳剛都還替馮慧叫屈。


 但現在看來,她今天的下場,皆是她自己的咎由自取,因果報應。


 給梅霜冷目盯著,陳剛慚愧,愧疚,無地自容。


 躲開她刀子一樣的目光,卻又看到思雨兄妹,一樣純潔,坦誠的目光,一樣大的,無辜的雙眸,一起望著他。


 手捂上眼,陳剛無地自容。


 他是個比較笨,也比較老實的人,勤懇工作,疼老婆,愛孩子,也從來沒有犯過任何錯誤,也曾因為家庭的鉅變而委屈,覺得上天對自己不公平。


 直到現在他才明白。比起胡茵,毛素美,他堂哥陳家祥,他們夫妻,確實是,其蠢如豬,又因為蠢,才能苟活的。


 ……


 看陳剛不語,梅霜繼續拍桌子:“你那個愛人人呢,把她給我找來,我要給她開個獨家批評會。”


 曾經,梅霜特別看不慣批評會,覺得大家你批我我批你的,簡直無聊。


 可今天,她由衷的覺得,批評會可太好了。


 像馮慧那種在戰爭中苟活,在解放後投機,居然還能混個軍幹部當的人,批評會可太適合她了。


 等小將們召開馮慧的專場批評會時,梅霜一定要參加,要當眾,把思雨媽的所有事全講出來,讓那些年青,赤誠的,熱血的,對諸如馮慧一類苟活的,投機分子們還抱有崇拜的孩子們,知道一下什麼叫人心險惡。


 ……


 等梅霜發完火,陳剛和張團大氣都沒敢喘,悄無聲息的溜走了。


 冷梅卻是由衷的感嘆,緣份可太奇妙了,當冷峻還在孃胎裡的時候,兩個媽媽就見過面。


 而那時,陳思雨的父母還沒有結婚呢。


 誰能想到,他們最終,能因為一次街頭的偶遇就走到一起。


 梅霜依然很悲傷,自從張團和陳剛出門,就一直在默默流淚。


 冷梅雖為毛素美姐妹的死而遺憾,卻也暗自慶幸,因為她媽是實實在在的改變觀念了,她不再把關注力全集中在愛情,和丈夫的背叛上了。


 她終於發現,生活中,比愛情更有意義的事情了。


 冷梅已經蒸了米飯,也摘好了菜,正好思雨姐弟也在,可以一起吃頓飯。


 端了水果出來,又把糖罐兒抱出來,擺在軒昂面前,她說:“思雨,你和軒昂陪咱媽聊天吧,我去給咱做飯去。”


 陳思雨也很想多安慰安慰梅霜,留下來吃頓清省飯,但她必須趕緊把能上國家大劇院的舞蹈創作出來,明天才能抽一點時間陪陪男朋友。


 不然,她明天可就沒時間陪男朋友了。


 當然,她也先得好好安慰一下梅霜:“梅姨,您別光想著我養母的可惡了,您瞧瞧,我跟軒昂,我們倆在蓬勃的生長,生活的特別幸福,我還有可能,能上國家大劇院的舞臺呢,如果我媽在天有靈,她看到我這麼優秀,肯定會很開心的,對不對?”


 軒昂才剝了顆糖,差點給噎倒,也就他姐,才可以那麼理直氣壯的,大膽的,臉不紅心不跳的,說這種話。


 梅霜果然被陳思雨吸引了:“你可以上國家大劇院了?”


 其實往總空調人,梅霜已經病退了,沒有話語權的,那是曲團和許主任,跟部隊文工總團商量後調的。


 而國家大劇院的元旦彙報晚會,是連梅霜都要仰望的存在,結果陳思雨現在就可以上了!


 “只是有一個比賽的機會而已,能不能上還說不準呢。”陳思雨說。


 雖然消息還不明確,但她有預感,跟她競爭的那個人就是陳念琴。


 對方拿的,都是在將來,能經得起十年八年考驗的優秀作品。


 而她的作品,是要自己來創作的,不敢自誇,話就不能說得太滿。


 “那就趕緊回家,需要什麼支持,隨時找我。”梅霜說。


 冷梅說:“媽,讓思雨先吃頓飯再走吧,我馬上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