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欲 作品

83、第 83 章

    許蘇白這人慣來不安分,動不動就鬧她。

    也不知道今天他抽哪門子的瘋,傍晚來接她下班時,他看她的眼神時不時流露出一種難言的鄙夷,就差直接嗤笑出聲,明明白白地嘲諷她。

    雲棲久坐在副駕,拿著手機刷新聞消息。

    實在無法忽視他頻頻看來的熾熱視線,問:“你看我幹嘛?”

    等她問了,許蘇白才紆尊降貴地開了金口:“我看到了一段跟你有關的採訪視頻。”

    雲棲久乍一聽,沒什麼反應。

    因為她採訪過的人物多了去了。

    過了會兒,才恍然大悟:“哦,你是指採訪我的那個?那人是徐婭的朋友,說要採訪我,我就接了。她人挺好的。”

    “她人好不好,跟我沒關係。”

    雲棲久拇指抵著手機屏幕往下滑動,看下一則消息,“那我的戰地經歷,跟你也沒什麼關係啊。”

    她這話,可能真是“打蛇打七寸”,正巧打在了許蘇白的致命點上,他竟然沒接上她的話,啞火了。

    雲棲久狐疑地瞟他一眼。

    只一眼,她沒來由亂了心神,趕緊放下手機,身體偏向他,蹙著眉,忐忑地問:“你是不是又揹著我幹了什麼?”

    許蘇白那股嘚瑟勁兒早就煙消雲散了,現在專心致志地開著車,仿若沒聽到她的話。

    他越是這樣,雲棲久越是懷疑他。

    她沒有咄咄逼人地問他,就這麼定定地盯著他,靜心凝神地等,等他開口。

    終於,許蘇白嘆了口氣:“我臉皮薄,經不起你這麼盯著看,都能把我臉皮燒出倆洞來了。”

    “……”雲棲久無語,“你臉皮要是薄的話,世界上就沒人厚臉皮了。”

    車子在紅燈前停下,許蘇白抽空點了根菸,吸了一口。

    見雲棲久的耐心被他一點一點耗盡,面色越來越差,他才摘下煙,呼出菸圈的同時,眯起眼,笑了:

    “還醫學生呢,雲六三,你怎麼這麼能意淫呢?”

    雲棲久心一緊,那些被她強行鎮壓在記憶深處的猜測,此時因他一句調侃,不可遏制地瘋狂湧出,佔據了她的頭腦。

    許蘇白撣了撣菸灰,接著道:“就不能是,在研究醫療機器人的博士生?”

    這一句話,為她那些遺留在異國他鄉、已不可考的往事,提供了最強有力的證據。

    一眨眼的短暫時間裡,她明瞭他那句“你是我搭上性命,也要去見一面的人”的深意。

    他不是跟她說笑的。

    他是真的穿越硝煙戰火,搭上了性命,就為了去見她一面。

    於是,她也終於明白,為什麼今年夏天與他重逢時,他的種種表現,會那麼詭異奇怪。

    從一開始,他就是抱著跟她複合的想法接近她的。

    而她被蒙在鼓裡,像個傻子一樣,各種揣測他的心思,還被他擺了好幾道。

    難怪他會說,她曾說過,她愛他愛得要死。

    也難怪他那時會開玩笑,說她家怎麼沒有浴缸。

    她醍醐灌頂,從未覺得大腦能如此通透清明,彷彿一下頓悟了浩瀚俗世的種種因果。

    紅燈在倒數,只剩最後三個數。

    許蘇白又抽了一口煙,掐滅,丟掉沒抽完的半根菸,重新握住方向盤。

    一腳油門,炫酷拉風的蘭博基尼就飛竄了出去。

    雲棲久錯過了和他說話的好時候,囁嚅著唇瓣,最後還是一言不發地坐了回去。

    許蘇白沒等到她發火,以為自己躲過一劫。

    哪知,一到吃飯地點,車子熄了火,雲棲久就爆發了。

    不是那種驚天動地的撒潑暴怒,而是紅著眼睛,咬牙切齒,把所有翻湧情緒都努力壓在心底的、沉悶的爆發。

    她抓緊他的手腕,力氣很大,手背青筋盡顯,說話帶了鼻音:“你怎麼不早告訴我,你就是boss?”

    其實,再怎麼生氣,她也就氣那麼一會兒,更多的是後怕。

    她清楚地記得那段時間,卡倫庫發生了什麼,她又和boss經歷過什麼。

    此時此刻,她甚至無比慶幸,自己誤打誤撞擁有一支生理鹽水,還可以讓給他。

    沒讓他在那麼絕望困苦的時刻,對她感到失望。

    許蘇白單手解開安全帶,坐得離她近了點。

    沒被她鉗制住的手,輕輕撫摸她的發頂,他輕聲細語:“我想見你啊。”

    雲棲久喉嚨一哽,呼吸都凝滯了。

    “費盡心思,跋山涉水,哪怕是在炮火連天的地方,也都想要去看看你。我好不容易來一趟,倘若你認出我了,肯定是要叫我回去的。我不想那麼快就離開……能在你身邊,哪怕只是多待一分鐘,一秒鐘,也好。”

    許蘇白把話說得溫柔繾綣,情真意切。

    但她從字裡行間,竟聽出了一絲絲卑微。

    她眼裡不禁盈滿淚水,鴉睫一顫,淚珠不住滾落。

    “怎麼哭了呢?”許蘇白抽了兩張紙巾,幫她擦拭眼淚,把她攬進懷裡,輕聲哄她。

    雲棲久埋在他胸前,抽抽搭搭地哭著,眼淚沾溼了他的襯衫,洇開斑駁的水痕。

    哭了好一會兒,她才勉強止住抽泣,眼眶鼻頭都還是紅的。

    她想問問他,為什麼突然想到要來看她。

    後來一想到,那個煎熬的漫漫長夜,boss曾說:“她說她想我了,想要跟我複合……所以,我決定要繼續跟她在一起。”

    所以,是因為她給他發的那條彷彿石沉大海,等不到任何回應的短信嗎?

    即便只有短短的“對不起”這三個字,他也能一眼看穿她的心思。

    他知道她想他了,知道她想繼續跟他在一起了。

    於是,他來了。

    是了,一直都是這樣的。

    許蘇白不知哪來的魔力,總能透過現象看本質,一眼就洞悉她。

    他總會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及時出現在她身邊,撫慰她,指點她,陪伴她,執著專一,沉穩牢靠。

    她喜歡的,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情不自禁的,她又淚目了。

    許蘇白“哎喲”一聲,調笑道:“再哭下去,我們都不用吃晚飯了,直接吃宵夜好了。”

    到底還是沒把晚飯當宵夜吃。

    雲棲久哭得差不多了,跟許蘇白下車。

    他自然而然地牽著她的手往前走。

    他的手溫暖寬大,骨節堅硬,牽得很牢。

    有什麼東西在她腦海中轉瞬即逝。

    雲棲久細想一遍,另一隻手猛地扯住許蘇白的袖子,“許蘇白,你看到我戒指了,是不是?”

    許蘇白滿面春風,不答她,算是默認了。

    “許蘇白!”雲棲久急得臉紅脖子粗,掌心攤在他面前,“就說是你偷我東西嘛,你趕緊把戒指還我!”

    他抓下她的手,語氣很欠揍:“不還~”

    “你留著也沒用啊!”

    “怎麼沒用?”許蘇白意味深長地睨著她,“雲六三,哪有人自己給自己戴婚戒的?你又不是喪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