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欲 作品

84、正 文 完

    “那讓你女朋友開車不就行了?”一個男人說道。

    歲月在他身上留下厚重油膩的痕跡,就像久經油煙燻燎的髒膩牆面。

    跟清爽乾淨的許蘇白站在一起,形成非常鮮明慘烈的對比。

    對著他那張臉,雲棲久想了很久,都沒回憶起是班上哪位。

    於是乎,她恍然明白,為什麼在場的每個女人,在看到許蘇白的剎那,眼睛全都刷地亮了。

    沒有人樂見自己曾經的男神,慘遭歲月侵蝕,變得不堪入目的樣子。

    但好在許蘇白沒有長歪,顏值在線,身材在線,身上那股子浪裡浪蕩、玩世不恭的公子哥氣質也在線,甚至還比以前更成熟更有男人味了。

    “她才剛學車沒多久,還沒拿到駕照呢。”許蘇白隨口扯謊,婉拒對方。

    懶得再跟他們周旋,許蘇白索性牽起雲棲久的手,攜帶賀禮,去找坐在主位上的劉老師。

    劉老師對許蘇白這位學生,印象非常深刻。

    即使過了十年,在見到他的第一眼,他還是能一字不差地叫出他的名字。

    但他卻沒認出雲棲久來,只用“許蘇白的女朋友”來稱呼她。

    許蘇白莞爾一笑:“老師,她以前也是我們班的。”

    “是麼?”劉老師有些訝異。

    許蘇白點頭,賣著關子:“當年她還是全市理科前十呢。”

    聞言,劉老師更詫異了,那雙銳亮的眼,細細打量著雲棲久,眉頭微蹙,似在思考。

    雲棲久見他實在記不起來,乖乖巧巧地說:“老師,我是雲棲久,雲朵的雲,棲息的棲,長久的久。我是在高三那年,轉進您的火箭班的。”

    經她一說,劉老師便記起來了,打趣道:“你們倆不會是在那個時候在一起的吧?”

    “是啊。”

    “沒有。”

    兩道聲音一同響起,前者在跟劉老師開無傷大雅的玩笑,後者則是在闡述事實。

    被雲棲久一攪和,許蘇白見誆人沒希望了,只好實話實話:“那個時候,我們一心撲在學習上,哪有心思搞對象?”

    劉老師笑了笑:“不管怎麼說,有情人終成眷屬,就是最好的結局。”

    把賀禮獻上後,許蘇白帶雲棲久找了兩個空位坐下。

    整個包廂,無人不知許蘇白,一個個抱著這樣那樣的想法和目的,過來與他攀談。

    在得知他女友叫做雲棲久時,大家也沒什麼反應,壓根就沒記起她是哪一位。

    還是班長在點花名冊時,眾人才記起,班上曾有這麼一位存在感近乎零的女生。

    “不會吧?”有人竊竊私語,“難道是整容了嗎?她高中要是長這樣,誰能不知道啊?”

    另一人說:“以前不是拍了畢業照嗎?翻出來看看不就知道了。”

    他們交頭接耳的音量不低,雲棲久聽了個七七八八。

    也不知道他們後來會不會真去翻畢業照。

    反正對於現在的她來說,那些過往都已隨時間的流逝,而淡去了印記。她不在乎了。

    一頓飯不尷不尬地吃完,有些人因為有事,臨近尾聲時,零零散散地散了。

    劉老師說有東西落在了辦公室,要回學校一趟。

    幾個人便說,想回學校看一看。

    “你要回去看看嗎?”許蘇白問她。

    “去吧。”

    畢業後,她再沒來過荷宿高中。

    故地重遊,看著眼前熟悉的藍白色建築,和一草一木,她有種數年光陰在這一方天地靜止的錯覺。

    放假沒離校的高三學生,三三兩兩地穿梭在校道上,步履匆匆,直奔教室。

    而那些走路慢悠悠的學生,相對稚嫩的是高一,其餘的,都是高二。

    有幾個男生穿著球服,在籃球場打球,籃球在地上砸出“砰砰”的聲響。

    震響了這個被午後陽光照耀得松懶寧靜的校園。

    他們一群人,跟著劉老師去到高三辦公室。

    雲棲久一走進來,目光就被劉老師辦公桌桌角上的一個盆栽所吸引。

    那是一盆色澤青翠的檸檬草。

    花盆上,用黑色水筆寫著類似於編號的數字——79。

    這麼多年過去,那兩個數字磨滅斑駁,只剩個大致的輪廓。

    雲棲久的大腦“嗡”地一下,宕機了。

    為什麼她當年送給許蘇白的生日禮物,會在這裡?!

    她百思不得其解,看著心不在焉的。

    許蘇白注意到了,問她怎麼了。

    雲棲久眨巴著眼,沒想好要不要跟他提這件事。

    後來一琢磨,都這麼久過去了,這盆檸檬草也不好問老師要回來,還是作罷吧。

    她說沒事。

    許蘇白儼然不信。

    發覺她總盯著某個位置走神,他也看了過去。

    看到花盆上的“79”,他悄聲問她:“那盆草,是你送給劉老師的?”

    雲棲久:“不是。”

    “但那字是你寫的。”許蘇白肯定道。

    雲棲久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不知道僅憑兩個簡單的阿拉伯數字,他是怎麼認出來的。

    緊接著,就見許蘇白掏出手機,低頭擺弄了一陣。

    一分鐘過去,他露出一個瞭然又得意的笑,胳膊碰了下雲棲久的胳膊,附耳低語:“所以,那盆檸檬草,你原本是送給我的?”

    一陣熱氣騰地從腳底冒上頭頂,雲棲久別過頭去,不理睬他。

    他們在辦公室裡,逗留了許久。

    跟劉老師告別時,大家都還有點依依不捨的。

    “想不到這麼快,劉老師就要退休了。”雲棲久喃喃道。

    沒聽到許蘇白的回應,她隨性地往他那兒一瞟,瞳孔驀地放大,被他手裡捧著的東西給驚到了。

    “你怎麼把這盆檸檬草帶出來了?!”

    “本來就是你送我的,我拿回來怎麼了?”許蘇白做著順手牽羊的勾當,卻絲毫沒有羞恥之心,還挺理直氣壯。

    “這是你什麼時候送的?跟我同班那年,高三?”他問。

    雲棲久抿了下唇瓣,囁囁嚅嚅道:“你十八歲生日那天。”

    許蘇白沉吟半晌,道:“我怎麼沒點印象呢?”

    “因為第二天你生日時,它突然不見了。”雲棲久納悶地鼓了下腮幫子,“也不知道是誰幹的。”

    兩人在停車場找著車,許蘇白開了車門鎖,跟她分別上了主副駕駛位,妥善放置那盆檸檬草。

    許蘇白繫上安全帶,說:“要我說,你就不該送我這種東西。”

    “嗯?”雲棲久挑高眉梢。

    他發動車子,駛離停車場,吊兒郎當道:“你送我這個,不夠有特色,挺難吸引我的。”

    雲棲久被他勾起了興趣,“那我應該送你什麼?”

    許蘇白富有玩味地笑著:“你還不如送我一盆蔥蒜,寫上‘你蒜哪根蔥’,嗯,蔥薑蒜的‘蔥’和‘蒜’,你別寫錯了。”

    “……”雲棲久想象了一下,無法理解,“你確定你這不是在教我,該怎麼向你拱火?”

    “怕什麼?”他說,“我又不打女人。”

    雲棲久無言以對。

    她以為,許蘇白會載她回公寓的。

    所以她沒太留意路線,靠著椅背,閉目養神。

    感覺到車子停止運動,她迷迷瞪瞪地睜開眼,“這麼快就到了?”

    然

    ,入目不是她現居的公寓。

    而是一所中學。

    學校大門上方掛著大寫加粗的幾個字——荷宿市第二中學。

    雲棲久怔愣。

    這裡是她初三就讀的學校。

    “你送我來這兒幹嘛?”她不解地問許蘇白。

    許蘇白把車開進校園裡,悠然道:“這個國慶假沒出去旅遊,乾脆來個校園一日遊好了。”

    比起依稀有幾道人影的荷宿高中,荷宿二中是真的空蕩蕩。

    許蘇白停好車,帶她漫無目的地在寂靜的校園裡閒逛。

    荷宿二中的校道兩側,種滿了桂花樹。

    現在正值花期,一簇簇金黃色的小花點綴在枝頭,芬芳撲鼻,優雅悠長。

    許蘇白走在校道內側,臂膀不小心擦到了樹梢,桂花搖落,洋洋灑灑的,像是掉了一地細碎的金箔。

    “許蘇白。”雲棲久突然叫他。

    “嗯?”

    “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次見到你,是在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