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彈怕水 作品

第二十六章 振臂行(9)

    “是。”徐大郎立即將這幾條記下。

    張行等對方將自己命令一一記錄好,這才繼續來說:“其實我們現在並不是在胡亂猜測,而是要儘量彙集已知情報,找出事情的關鍵來……而且不瞞你們,從你們說到王懷度此人只是個才能平庸的官場人物,同時卻依舊是一郡之君,對軍政大事說一不二時,我就想到了一處有意思的地方,然後起了個懷疑……”

    徐大郎和魏道士齊齊肅然正坐。

    “我不太懂軍略,你們說為什麼咱們之前大軍三萬偽作開往此地,準備救援牛達,汲郡的官軍要莫名撤一下?”張行正色來問。“如果是要準備水軍,也不需要撤圍吧?”

    “自然是被三萬之眾嚇到了。”魏道士脫口而對,但馬上他就有些不確定,轉而求證式的看向了徐大郎。“是被嚇到了嗎?”

    “必然是被三萬眾嚇到了。”徐大郎若有所思,然後猛地醒悟。“但是為什麼會被嚇到?這跟之前的堅定圍城、後續的果決增兵根本不搭吧?況且還像水軍……張龍頭所言不差,這不像是單單一個靠我們這邊的情報就能做出的轉變?”

    “我其實覺得,應該只有一種可能。”張行平靜言語。“那就是選擇撤軍的,和讓部隊再圍上來的,不是一個人……而且,按照魏公說法,下令撤退的那個,必然是王太守。換言之……”

    “換言之……”魏玄定忽然在座中前傾。“情報不情報、內應不能應且不提,便是若真有一個精通軍略、意志堅決的人物在汲郡那裡發號施令,居下,則未必能得到王太守的信任;居上,應該也挺招王太守嫌的……王太守本人是不想跟我們頭破血流的!”

    “反間計嗎?”徐大郎也脫口而出。“離間此二人!”

    “反間計不準確。”張行認真以對。“我大約有些猜想,但還是要派細作探查清楚,再做結論……不過無論如何,都可以與王太守談一談的,大家你好我好豈不好?”

    這話,若是當著雄伯南的面說,一定會引起不解,當眾去說,影響也不好……都舉義了,怎麼能跟朝廷的大官談生意呢?

    但是坐在這裡的三個人,委實都是講一個實用的,底線比較靈活,所以那倆人反而頷首不及,宛若小雞啄米。

    “今日就到此為止吧。”張行終於站起身來。“徐大郎辛苦一下,將這些瑣事執行好,等細作們回來,我要當面接見……有什麼情況,你也要第一時間來找我。”

    “是。”徐世英趕緊應聲,態度端正到沒的說。

    就這樣眾人半是振奮半是無奈散去,張行很自然的往濮陽城北一處院落而去……那是之前三徵時駐守此地的中郎將屈突達常駐的地方,據說是白氏在這裡的一處別業,在舉義成功後的全軍賞賜階段,被張行毫無愧色的佔有了。

    實際上,濮陽作為一開始舉義時三位窮光蛋高層第一個入住的大城,魏道士、李樞也都堂而皇之領了屬於自己的住宅,不然魏道士哪來的新衣服?

    這似乎是目前不可避免的情況,因為另一邊,徐大郎、單大郎、王五郎,包括翟氏兄弟幾人,則乾脆將一些城池的公產、官產給統一納為了某種公私不分的東西。

    也就是張行,堅持要放糧查賬、賞賜核對,勉強保住了官庫。

    從這角度來說,那些只會耍嘴皮子的文臣,包括降人,似乎都比這些豪傑靠譜一點,但這些豪傑才是造反真正的指望。

    不過說句良心話,張行和李樞也是造反的指望,但他們兩人即便是領了宅子也都表現的比一些頭領和某些首席強的多……兩人獲得宅子之後,不約而同將婢女、奴僕解散,並邀請一些心腹頭領和士卒一起入住。

    比如張行這裡,就是讓賈越和那兩百甲士佔據了這個大宅院絕大部分,只給自己留了一個小後院。

    但這一日,去縣衙做了一場枯燥會議的張行回到此處,卻發現中午便應該抵達此處、此時應該在休息的那兩百兵丁多半正在垂頭喪氣的搬運行李、整理鋪蓋。

    “怎麼回事?”

    張行理所當然的茫然起來……濮陽城裡還有能逼著自己親兵搬家的主?

    “是那個竇夫人、白家小姐,放糧時徐大郎提到然後送過來的。”賈越迎上來,表情雖然依舊冷淡,卻近乎迫不及待的解釋道。“我們不在,她和她的家僕、女婢佔據了整個宅院的後半部分,之前進城時安置的東西都扔出來了,只留給我們前院……都說白氏女是你家親戚,還說這房子本就是白家的,我們也不敢去爭。”

    張行怔了徵,醒悟過來,然後伸手一指,倒也乾脆:“進去,把所有奴僕釋放,交給關頭領,讓他去授田、屯田;女婢給她留兩個,一起安置在我那小院……其餘問清楚,本地人歸鄉尋父母,不是本地,願意解開奴籍的,我做媒配義軍做老婆,不願意給士卒當老婆的,拉到側院去,讓城防軍將髒衣服都送來……”

    賈越怔了徵,猶豫了一下:“那可是白氏女!”

    “她便是皇后又如何?”因為澶淵被圍而無能的張行不由發怒。

    “若是抵抗呢?”賈越點點頭,走了兩步,復又回頭。

    “動軍械、菜刀就殺。”張行言辭冷峻。“不動軍械、菜刀,你們兩百個甲士,無論男女,還不能揪頭髮揪出來?她是俘虜!不是什麼貴婦人!而你們是反賊!”

    賈越再度點頭,又往裡走兩步,然後回頭來看:“得嚴肅軍紀,儘量不侵犯女眷吧?”

    “這不廢話嗎?”張行無語至極。“你今日怎麼這麼話多?”

    “這不是白氏女好大名頭嘛!”賈越應了一聲,再三點頭,又往裡走了兩步,然後再度回頭。

    “必須得我親自動手嗎?”張行搶先發怒。

    “不是。”賈越認真來問。“剛剛說將白氏女安置到你那小院……你不怕被你那個相好的白氏女知道?”

    張行長呼了一口氣:“是我沒把話說清楚,我現在跟你們一起進去,將我行李搬出來,在後套院給我尋個住處。”

    賈越這才重新點頭。

    隨即,便是一陣雞飛狗跳。

    而也不算是出乎意料吧,這些奴僕、女婢,居然全都不願意離開白氏女兼竇夫人,很顯然,奴籍歸奴籍,但他們也知道,當白家的奴,比當普通東境良家子、良家婦要舒坦的多。

    但張行也不慣著他們,當場宣佈,男的強制拖走屯田,女的拽進側院集中管制,準備開一個正正經經的浣衣院。

    這也引起了那位竇夫人,應該算是白有思一位正經堂姐的極度憤怒。

    男**僕被拽拖走時倒也罷了,等到女婢們哭成一團,即將被拖走時,這位白氏出身的竇夫人終於展現出了白氏女的風采。

    “張行!你也是曾經登堂入室的朝廷官員,是白氏座上賓,如何一朝從賊便要做這等腌臢事?”竇夫人一邊呼喊,一邊直接衝出了房間,擋在了自己的女婢前方,而且手中居然還拎著一把刀,刀上甚至有一道很明顯的輝光真氣,激起了半尺刀芒,也不知道她怎麼弄到的。“這般作態,簡直連徐大郎那個鄉間土豪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