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白白 作品

第52章 小米鍋巴(一)

    場外,孟桑雙手拆著油紙包,將鍋巴遞給葉柏:“特意沒撒什麼辛辣的香料,你先吃著,吃完咱們去漱口。”

    說來也好笑,葉柏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場內,隨意抬起雙手,竟然就能默契地完成鍋巴交接,乖乖往口中扔。

    頭頂又傳來孟桑的詢問聲。

    “今天沒有舔牙齒吧?”

    遲了片刻,葉柏才緩緩道:“……嗯,沒有。”

    孟桑失笑,想去摸一摸葉柏頭頂,奈何手裡沾了鍋巴的香料,只能作罷。

    因著許平一方展現極高的蹴鞠技藝,而田肅等人被激出了衝勁兒,這場決賽給場邊眾人帶來的觀賽體驗極好。

    期間倒是發生了一樁意外,田肅因跑動步伐太大,整個人撲倒在地,半天沒起來,模樣極為狼狽。

    意外發生的一瞬間,田肅本人連帶著周遭所有人都懵住,唯有離得最近的許平沒有遲疑,本能地衝上前,為田肅查看傷勢。

    許母家中原是開醫館的,後來因為經營不善而倒閉。許平在許母和許阿翁的耳濡目染之下,也算通曉醫理,曉得要如何處理外傷。

    那一剎那,許平將往昔恩怨都拋之腦後,飛快檢查完田肅傷勢。確認田肅各處都沒有扭傷,面部沒有損傷,許平這才鬆了一口氣,恢復了原本的淡定樣。

    許平看了一眼回過神的田肅,隨後對著圍上來的兩隊隊員以及沈道等人,搖頭道:“放心,應當沒什麼事,只是摔蒙了。”

    說罷,他又面向田肅,語氣十分嚴肅,氣勢迫人:“我只能看外傷,診不了脈。待會兒比賽完,你再去尋靠譜郎中瞧一瞧,可曉得?”

    田肅怔怔地,很是順從地點頭,說話還有些結巴:“曉,曉得了。”

    許平頷首,不多說一個字,起身與薛恆等人匯合,繼續準備比賽。

    田肅被隊友從地上拉起來時,人還有些懵,直愣愣盯著許平的背影瞧。

    許狐狸剛才瞧著好靠譜,居然沒有落井下石,還關照自己不要小瞧這傷勢……

    田肅心下泛出了百般滋味。

    最終,許平隊奪得頭籌,而田肅等人屈居第二。

    眼下,頭三名的隊伍在場中列開,沈道正在給他們頒發完彩頭。

    許平一隊和位列第三隊伍拿到裝有辣條的油紙包後,頗有些激動,但還算是維持住了儀態。

    而田肅拿到之後,整張臉都在劇烈顫抖,看著很是猙獰,彷彿極度“抗拒”和“厭惡”孟桑所做的吃食。

    場邊有監生瞧見,心中一動,大聲喊:“臺元兄——我出銀錢與你買這辣條——”

    其餘觀賽的監生聽了,齊齊跟上,都喊呼喊要和田肅買。

    田肅一聽,也不知是腦袋裡哪根筋搭錯了,竟然當場拆了油紙包,直接開吃。

    將辣條送入口中前,他還惡狠狠道:“不賣!”

    頓時,場邊監生齊聲喝起倒彩。

    此刻的田肅才管不得他們,眼中只有紅油光亮、香味撲鼻的辣條。

    這辣條是孟桑昨日晚間做好,放在地窖裡存放了一夜,完全入味了。眼下吃著,會比剛拌勻辣醬後嚐到的風味更佳。

    等舌尖接觸到辣條的那一瞬,數種香料的香味並著辣香味,在田肅唇齒之間炸開。

    他本身剛從賽場之上下來,正汗流浹背、氣喘吁吁。吃到這根辣條後,他的心跳得越發猛烈,彷彿要從胸膛裡躍出來。

    田肅極為珍惜地慢慢咀嚼,感受著辣條帶來的辣勁兒、嚼勁兒,感受著津液不受控制地溢出。他細細嚼著,心中滿含著極致的悲憤與激動。

    終於,終於!

    他終於嚐到了孟廚娘所做的吃食!

    電光火石之間,田肅鼻子也不知道怎麼就酸了,眼眶泛紅,兩行熱淚奔湧而出,隨後更是控制不住了一般,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他原來都過的什麼苦日子,錯過多少美味吃食啊!

    想開了,他真的想開了……什麼面子,什麼嘴硬,都沒有實實在在的吃食來的要緊。

    不就是道歉嘛,不就是自己打自己臉嘛?

    他立馬就去!

    田肅這副模樣落在場外眾人眼中,讓所有人都看得一愣一愣的,不禁低聲私語。

    “田臺元這是怎麼了?好吃到哭下來?”

    “要麼……是被辣的?”

    “總不能是輸了蹴鞠賽,難過的吧?”

    而田肅周遭的監生們,聞著越發濃郁的辣香味,嚥了咽津液,也忍不住去拆開裝有辣條的油紙包。

    如果說田肅一人拆開油紙包,能散出的辣條香味有限,那麼三十六人齊齊拆開油紙包後,辣香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向四周。

    他們哼哧哼哧啃辣條的模樣,惹得無數人眼熱口饞。

    “你們怎麼還當場吃啊,過分了!”

    “就讓我們幹看著?無恥!”

    沈道一把年紀了,還是離這三支隊伍最近的人,聞見這味道也饞。

    不過他還記著有正經事要做,與孟桑遙遙對視一眼,清了清嗓子。

    “諸位監生,謝司業託食堂的孟師傅,為大家準備了一份小食,一人一份,有意者可排隊來領!”

    站在蹴鞠場內外的監生們先是一愣,隨後明白過來,喜氣洋洋地慶祝起來。

    “謝司業放心,我回去定說服阿翁,讓他支持承包制!”

    “如若還不行,那咱們國子監千名學子聯名上書,懇請聖人廢除捉錢之制!”

    “對,我們聯名上書!”

    “……”

    站在場外的孟桑有些消受不了身邊監生的熱情,她面上掛著得體的笑,領著葉柏離開此處。

    等到兩人走遠一些,方才能喘過氣來。

    “他們為了吃到更多新吃食,確實很努力了,”孟桑長呼一口氣,頗有些“後怕”,“對了,阿柏。你今日當真不回去,留下與我學蹴鞠?”

    葉柏認真道:“嗯,我已託人告知家中。”

    孟桑笑了:“成,那咱們先各自去換個衣裳,等會兒再回來。”

    趁著旬假教葉柏蹴鞠一事,是前日就定下的。孟桑與葉柏各自回去換了一身輕便衣裳,簡單打理了一番,方才又回到了蹴鞠場上。

    此時,蹴鞠場上空空如也,監生們各自歸家,沈道、謝青章等人應是去忙各自的事了。

    孟桑挾著從家中取來的毬,細心地教起葉柏要如何踢,不時地親身示範。

    同一時分,葉簡與僕從各自騎著駿馬從坊門而來。臨到了國子監大門外,他們扯著韁繩,翻身下馬。

    葉簡剛到而立之年,瞧著是一位意氣風發的郎君。他將韁繩扔給僕從,緩步走向大門。

    “難得旬假,阿柏竟然要留在監內。”

    “嘖嘖,無趣的孩兒,還得是阿耶來帶你出去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