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白白 作品

第52章 小米鍋巴(一)

    她琢磨半天,最後挑了鍋巴。一則此物做起來方便,二則所需食材,庫房裡都有且存量很多。

    因著本次是她私用,又想省些來回工夫,孟桑便算好所需的粟米、麵粉、素油、各色輔料、木柴以及油紙等物的數目後,依著規矩給足庫房銀錢,直接在食堂做吃食。1

    鍋巴這吃食做起來沒什麼難的。粟米用清水泡過後,與麵粉混合揉成團,將之擀成薄片。隨後用刀將一大張薄片切成方形、戳出小孔,即可下油鍋炸制。2

    復炸後被撈出的鍋巴,色澤呈現偏深的金黃色,撒上不同的香料拌勻,吃著又香又酥脆。

    有徒弟們在一旁相助,炸制好、晾完油的小米鍋巴漸漸裝滿數只矮竹筐,又被妥帖裝進油紙包中。

    待到油紙包裝滿五個大竹筐,孟桑站起身,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

    “大功告成!走,咱們看蹴鞠賽去!”

    臨離開食堂前,她給徒弟們一人分了一包,又親自拿了兩包去送給徐叔和魏詢。

    孟桑笑著將油紙包遞過去:“此小食用粟米所做,也不曉得合不合二老胃口。”

    徐叔笑眯眯地接過來,直接將紙包拆開,捏起一小塊鍋巴往口中送。

    四四方方的一塊鍋巴,被炸出淡淡焦黃色,吃著極為酥脆。小米與麵粉被揉在一處,又在熱油的高溫炸制下,散出濃厚的香味。再配上孟桑特製的香料,吃來鹹香中泛著一絲辣,十分可口。

    “咔嚓咔嚓”聲中,他一塊接一塊地吃著,頗有些不亦樂乎,短暫忘卻了庫房銀錢不夠的煩惱。

    魏詢接過後,卻沒急著打開。他先看了一眼四周,確認周遭沒有其他人,隨後才板著臉,壓低了聲音:“桑娘,承包制是你向沈祭酒說的?”

    孟桑一愣,倒也坦然地點頭。

    魏詢長嘆一聲,面上神色極為複雜,既有不贊同、質疑,也有濃濃的擔憂。

    “你啊!”他指了兩下孟桑,搖頭,“豈不知此事牽涉甚廣?俗話說‘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那些捉錢人和官員豈會輕易饒了你去?”

    孟桑低頭一笑,沒有多說什麼。

    聖人願意取締捉錢,恐怕是受了皇太后潛移默化的影響。無論他是為了鞏固皇權,還是真的為了百姓,這都是在做於民有利的事情。

    而她與皇太后同樣來自後世,“人人平等”的觀念刻在骨子裡,不會因為來到階級分明的古代而有所改變。

    她聽沈道與謝青章說了捉錢之弊端後,便曉得這些利息銀子皆為貧民之血肉,又如何能裝成沒事人一般繼續用它們來買肉蔬、做吃食?

    徐叔吃了兩塊鍋巴,面上笑意中摻了嚴肅,輕聲道:“好了,此事已成定局,沈祭酒與謝司業會護著孟師傅。魏老頭你現下說這些又有何用?不若管住你我的這張老嘴,莫要給孟師傅添禍事。”

    “這還要你來說?”魏詢睨了他一眼,沒好氣地哼了一聲,又朝向孟桑,“還有尋親的事,怎麼好端端就不尋了?先前聽你說了,我有些不解,卻一直沒找著機會問你。”

    “已經尋著我阿孃的至交好友,拿回一些阿孃存放在姨母那兒的銀錢。至於阿翁……”孟桑扯了扯嘴角,語氣尚算輕鬆,“因著一些事,便不認了。”

    她說得含糊,魏詢隱約猜出是和孟桑阿孃有關,故而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什麼。

    “能尋著故人也好,總歸是多了一條路子,”魏詢繃著的臉色放鬆些許,認真叮囑,“銀錢拿到手,也別亂花。你一個孤零零的女郎在外,最是要些傍身銀錢,可曉得?”

    孟桑狠狠點了點頭,笑道:“您放心,我省得。二老慢用,我先帶著阿蘭他們去看蹴鞠啦!”

    徐叔笑呵呵地擺手:“去吧,我和你魏叔懶得動,且等柱子回來說與我們聽。他這小子啊,口才好!”

    -

    臨到孟桑領著阿蘭等人去到蹴鞠場時,決賽已經將近尾聲。

    昨日三進二的半決賽中,許平一隊再度抽中空籤,被保送至決賽。而田肅領著隊伍與那支四門學的隊伍好生廝殺半天,最終好不容易憑藉一股“要吃到更多辣條”的狠勁,突破對方的包圍,衝入決賽。

    而今日,便是許平和田肅兩方人馬,既前不久的食堂之爭後,再度碰面。

    兩方穿著不同顏色的蹴鞠服,正在激烈爭奪著毬。一旦得了機會,就會迫不及待將毬傳走,或是直接射門。

    場邊,沈道領著謝青章等一眾國子監官員在觀賽,他們身後擺著各色彩頭,而孟桑做的辣條亦在其中。

    至於葉柏,他佔據著最佳的一處觀賽位置,正在目不轉睛盯著場上看。周圍一群比葉柏年歲大很多的監生,十分友好地給這位小神童讓出了地方,好讓他瞧個清楚仔細。

    孟桑眉眼染上些許溫柔,示意阿蘭等徒弟將竹筐往沈道那兒搬,自個兒抓著一包鍋巴,往葉柏那兒走去。

    周圍監生原本在認真看著比賽,餘光掃見孟桑身影后,連忙讓開路,同時心中泛酸。

    如今誰不想成為葉監生呢?畢竟偌大一個國子監,只有葉監生可以時刻吃到孟廚娘做的新吃食。

    哎,羨慕啊……

    而等孟桑走到葉柏身邊,後者才反應過來。

    想來這場比賽尚算精彩,故而葉柏連招呼都不打了,也顧不得掩飾說話漏風,直接抓著孟桑的袖子,伸手指著場下,極度興奮地開口。

    “颯颯,許監森他們好厲害啊!”

    “嗯?我瞧瞧,”孟桑挑眉,定睛望向場內,倏地笑了,“確實很厲害。”

    許平他們自從五進三開始就一直在輪空,一路保送到決賽。而先前的比賽魚龍混雜,許平等人的表現在孟桑看來,雖然技術細膩,但總體仍顯平庸。

    倒是沒想到,這是在藏拙?還是因為遇到老冤家,忽然爆發了?

    場內,田肅跑得大汗淋漓,不停喘著氣,從各方包圍中運毬而過,卻不得不與前方衝來的許平直直對上。

    看見許平,田肅心中一慌,暗自罵個沒完。

    好你個許狐狸,平日裡光擱那兒藏拙了是吧!

    若是沒這場決賽,恐怕整個國子監都沒幾人曉得許子津蹴鞠技藝極佳,堪稱在監內沒有對手!

    說好是因為手氣好,才一路進了決賽的呢?

    兩人對上,許平微微扯了下唇角,隨後瞅準時機,從一個極為刁鑽的角度卡過田肅身邊,成功將毬奪回自己腳下。

    許平攜毬往前幾步,旋即面臨田肅一隊的左右包抄。他不慌不忙地飛快估摸著角度,隨後奮力一踢。

    輕微破空聲中,小小一個毬毫無阻擋地穿過了風.流眼。

    場邊人員敲鑼,高聲唱和:“二十三,一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