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四木 作品

第86章 封妃

    皇上也抬手按在她手上,覺出一種與執硃筆批天下的不同安寧之感。

    忽然掌下一動,皇上見她要抽走手,不由目光示意:“怎麼了?”

    姜恆就道:“方才皇上進門就一起瞧敏敏了。臣妾竟還未跟皇上大禮謝恩呢。”

    叫女兒一攪,升職加薪後的流程都還沒走。

    姜恆抽回手整了衣袖後,剛要動作,皇上又一把扶著:“罷了,竟真要行禮嗎?私下裡不必如此了。等冊封禮那日,人人瞧著再行吧。”

    於是留下封妃的一道驚雷後,皇上倒是出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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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樂院。

    皇后端著茶盞問蹲在地上整理單子的雪芽:“還沒找到本宮說的那件嗎?”

    地上鋪著的是一本活頁冊拆開後單獨的紙張。這是皇后宮中專門用來賞賜嬪妃和內外命婦的一個庫房冊子。

    這會子正在讓雪芽找適合‘信嬪封妃’的賞賜。

    冊妃之事再突然,皇上總不可能一點兒風聲不透給皇后。皇后是提前兩日知道的,卻也不免詫異:信嬪封妃是早晚的事,但這樣早,也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雪芽邊在地上整理單子,邊道:“娘娘說的那座金累絲穿珠梅的盆景,奴婢沒找見,莫不是歸到了承乾宮的庫房的冊子裡?奴婢再去拿那幾本活頁冊來……”

    倒是貢眉在旁想起:“奴婢記得有一盆梅花盆景,娘娘似乎送給十二福晉做生子的賀禮了。”

    皇后也想起了此事,就跟雪芽說:“是了,竟是我忘了。那你去瞧瞧還有什麼差不多的寶石盆景——多挑上幾盆好的,等本宮再選。”

    這次是給信嬪封妃位的賞賜,不能薄了隨意了,故而皇后要親自過目後,再給坦坦蕩蕩館送去。

    提起十二福晉這內命婦,雪芽邊整理單子邊不由道:“等聖旨傳開,那些福晉、誥命夫人們再進宮,在信嬪……信妃跟前估計會少聊些閒話了。”

    自打七月內務府開始籌備來年選秀之事後,‘選秀’就成為了內外命婦口中談論最多的話題。見了面都不免說起,彼此討論下你們家有沒有兒子等著指婚,有沒有女兒年齡適宜要參選的。

    熱鬧的不得了。

    自然也有不少人,特意拿著選秀之事在有信嬪的各種場合提起,話裡話外多少帶點陰陽怪氣,諸如‘明年要進新人了,宮裡又要熱鬧了’;‘不知明年新人裡會不會有大造化的,能給皇上再添一位皇子。說來皇上登基近五年了,膝下還沒添一位皇子呢’(說這句話的倒是被皇后呵斥了兩句妄議皇家子嗣灰頭土臉請罪了一回)。

    管中窺豹就可知,內外命婦裡,有不少等著明年選秀後信嬪能夠失寵的。

    其中有利益相關,希望自家或親眷家女兒入宮得寵,所以盼著信嬪失寵的,另外也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

    這些看熱鬧的人未必對信嬪有什麼敵意,甚至未必相熟,但看宮裡寵妃更迭的樂子多有趣。當時年貴妃跌落神壇的過程,就成為京中命婦們私下來往時最新鮮刺激的八卦之一——畢竟面上不能討論,只好三三兩兩湊起來扒一扒。

    皇上這道聖旨一下,想必會明明白白打散了很多看熱鬧人的心思。起碼現在,皇上心裡信嬪,不,信妃母女是極要緊的擱在心坎上的人。

    “她們嘴裡閒話還少嗎?沒了這樁總有那樁。”皇后淡淡的不以為意,人多的地方話從來就多。

    果然許多命婦們很快熄了看熱鬧的心思,轉而將八卦的心轉移到明年的秀女身上。

    八旗貴女說少不少,但說多也絕不會多的讓人統計不過來。算著年紀,明年可是要出一位皇長子福晉的。

    誥命們的熱情又轉移到押寶這第一個皇子福晉上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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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妃聖旨下的這日,皇后最後給信妃挑了個金瓶珍珠花樹景。

    “先將東西送到造辦處,讓他們將上頭的金絲務必緊一緊,公主到了活潑愛動的年紀,可別讓上頭的金銀葉片掉下來劃傷了她。”

    雪芽應命而去後,皇后才搖頭對身邊的貢眉道:“等明春選秀過後,外頭要議論的只怕更多了。”

    明年選秀後宮不留人,如今是四人份秘密(貢眉與皇后算是一體)。

    皇上、太后、姜恆是同一日知道的,過後皇上則單獨與皇后說起了此事:她作為後宮之主,心中總要有個底。選秀該走的流程需要她去主持,但後宮裡既然不留人,就可以少費些精神預備新人入宮。

    皇后的性子皇上很清楚,凡事喜歡辦在頭裡,不提前安排好了諸事只怕夜裡都睡不著覺。

    若是不告訴她明年沒有新人入宮,皇后肯定會提前要把新人房舍排布了,份例陳設都準備好,倒是白費皇后許多時日精力。

    皇后對於後宮不入新人當然也是有些訝然。

    但有當年年貴妃之事打底,皇上在後宮做什麼決定皇后都不至於太吃驚——皇上登基那回別說新人,那原本潛邸的舊人還有入不了宮的在雍親王府看大門的呢!

    而這次,皇上會提前私下告訴她,顯然是能體諒她操持宮務的辛苦。

    皇后就覺得夠了:她要的就是這份皇上對她身份應有的看重,體諒都屬於意外之喜了。

    於是皇后倒是樂得輕鬆。

    “本宮只作不知道,到時候只讓人把儲秀宮打掃出來裝裝樣子就完了,倒省心了,不然還要想著選哪些老成的嬤嬤去儲秀宮教規矩——其實規矩都是一樣教,但在這後宮裡怎麼過又是誰能教出來的?當年跟信妃一起入宮的,現在有兩個還在恆春圃學著培土呢,她們當年上的倒是一樣的課!”

    貢眉也就跟著一笑:是啊,這原是教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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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恆不是不知道有些命婦的心思。

    但人活著就要活在別人的目光裡,就要被人議論。

    她在職場上也早經歷過了。

    還是過好自己的日子最重要,旁人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她真正的喜怒哀樂、她到底過得好與不好,除了家人會真正在意,於旁人而言,不過都是他們茶餘飯後的幾句八卦,並不重要。

    既然自己對旁人不重要,那麼旁人對她也就不重要。

    姜恆一向把這些命婦們眉來眼去,以及口舌是非當成過耳清風的。

    橫豎現在也沒人敢真的舞到她跟前,直接懟她。說來她還有點寂寞——當年貴妃生辰一戰後,居然再沒有當面要跟她對線的,只會隔空陰陽一下。

    旁人背後的議論,對姜恆來說,還不如這會子多贏一把來的要緊。

    畢竟這是時隔多年,她再次打上了麻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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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妃聖旨下來的次日,皇上離宮,姜恆處則接了來自太后和皇后宮裡的賞賜。

    其餘妃嬪的禮都要再晚一日送來,不好與太后皇后爭先。

    也是為著從封妃聖旨下的這一刻起,宮中三妃給她送的就只能是平級的賀禮,而不再是賞賜了,就要遲一日親自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