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中孤山客 作品

第二十一章 亡命眾與邪教徒

    伯大尼?德拉梅爾伏法之後的幾天,一個飄著滂沱大雨的午後。

    新漢諾威州,羅諾克山脈附近的卡瑪薩河畔。

    河的兩岸,已經人為地搭建起一頂頂白色的帳篷,一群身穿白色或黃色長袍、額頭上銘刻著詭異符文的男男女女生活在這裡,他們就像生活在這片尚未完全開化的土地上的其他正常人一樣,流著汗,忙碌著,既是為自己的生存,也是為自己視作家人的同伴的生活而共同努力工作著。

    附近的高聳凸起的小山崖上,一個身穿黑袍,光著一顆不剩幾根毛的腦袋的男人引領著幾個年紀尚輕,額頭符文形狀的傷口還沒完全結痂的男女站在山崖上。

    黑袍男人站在山崖上距離營地最近的位置,只需再向後退一步,他就能和低於他目前海拔幾十米的營地帳篷來個鮮血四濺的親密接觸,但是他臉上並沒有絲毫畏懼之色,只有不正常的狂熱和亢奮。

    “我的兄弟姐妹們,”他開口道,“就在今天早些時候,勤勞的信使為我送來了來自偉大的‘牧羊人’閣下傳自全知全能的女神的最新諭旨。”

    黑袍男人狂熱的目光掃視著面前一個個眼神中透露著迷茫的年輕後輩,說:“你們不妨猜猜看,女神的意旨說了什麼?”

    “女神是全知全能的,但我們只是凡人,渺小如我們,怎麼能猜到女神的旨意呢?”一位年輕的男性教眾發言道。

    黑袍男人認得這個年輕人,他前天才接受聖痕洗禮,額頭上的傷口都還是新鮮的血紅色。

    他以非常溫和的態度否定了這位年輕兄弟的稚嫩看法,說:“我們都是經受了女神的神恩洗禮的,捍衛女神榮光的衛士,女神的榮光憐憫著我們,庇護著我們,我們本身就是女神的一部分,我們就是女神無邊榮光的最末梢,所以,女神所思所想,所欲所願,即是我等所思所想,所欲所願,所以,對於女神的旨意,若是你們足夠虔誠,定然是能有所感應的。”

    黑袍男人看著面前一個個面露慚愧的年輕後輩,微笑道:“我並沒有責怪你們的意思,我知道,你們中的大多數人,都是在最近的一個星期之內才接受我教的教義,尚且感受不到女神的感召,是可以理解的。”

    “我蒙受‘牧羊人’閣下的信任,僥倖成為了這片營地的領導者,至今也有了很長一段時間了,我非常清楚,信仰的積累需要過程,女神的信徒是否虔誠,取決於他是否能長期供養、信奉女神,而並非是在向女神禱告之時才惺惺作態。”

    “而且,正是因為你們信仰尚且缺失,你們現在才會站在這裡,因為你們需要我,來作為信使,向你們傳達女神的旨意。”

    “第七代”的新教眾們聽到這裡,紛紛跪下俯首,雙手做出他們禱告時才會擺出的莊重手勢,說:“謹聞女神聖諭。”

    黑袍男人滿意地笑了。

    他頓了頓,似乎是因為那個消息讓他過於興奮,以至於他不得不在說出口前調整一下呼吸。

    “女神的聖諭很簡單,”黑袍男人的聲音此刻反而不自覺地壓低,“‘六代已死,七代永存’。”

    聽到這句話,在黑袍男人面前下跪的所有年輕教眾全都抬起了頭,臉上是震驚和狂喜交融而成的複雜情緒。

    “我想,這八個字的寓意,你們應該沒有人不知道吧?”黑袍男人微笑,對於這些年輕後輩的反應,他很滿意。

    “六代已死,七代永存。”

    這八個字的寓意,哪怕是剛剛加入“第七代”教派的人都知曉,因為這句話是這些人經常掛在嘴邊的教義之一,代表著“第七代”教派的宗旨,武裝推翻來自第六代舊人類創造的邪惡落後的舊世界,審判那些沉溺於墮落和邪惡的舊人類,建立沐浴在女神榮光裡的新世界。

    而這句話,被女神以聖諭的形式傳遞給所有她的信徒,便多了一層含義。

    聖戰,要打響了。

    “沒錯!”黑袍男人此刻也不抑制自己內心的情緒,詠歎般地高喊道,“聖戰馬上就要打響了!我們在被這邪惡腐朽的世界迫害了這麼久之後,終於可以用血與火洗滌邪惡、摧毀墮落,讓女神的榮光普照大地了!過不了多久,偉大‘牧羊人’閣下馬上就會召喚我們,引領我們團結一致,一起將這個世界燃燒成一片廢墟!”

    “女神萬歲!‘牧羊人’閣下萬歲!”震雷般的呼喊聲迴盪在空曠的山野間和清澈的河水畔。

    “等待吧!我的兄弟姐妹們!準備吧!‘牧羊人’閣下的忠實追隨者們!戰鬥吧!女神榮光的忠誠捍衛者們!”黑袍男人癲狂一般地喊道。

    陰沉的天空炸響雷聲陣陣,雨勢似乎也被調動起了隱藏在靈魂中的火焰,更大了幾分,就像是隱藏在現有世界之下的另一個新生世界恐怖的啼哭。

    正當這場規模不大的集會正進行到最為情緒高漲的時候,一個突兀的中年男子的聲音突然響起:

    “很抱歉打擾你們,不過我覺得,你們的聖戰計劃需要做些改變。”

    黑袍男人這才注意到,一個騎在馬上,肩扛著一把連發步槍的中年男人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這些人,身後,是十幾個雖然穿著邋遢,但是荷槍實彈的槍手。

    這個中年男人留著剛垂到肩膀的中分長髮,頭戴一頂已經磨得看不出眼色的賭徒帽,身上髒兮兮的防塵風衣在雨水的洗滌之下似乎色澤鮮豔了不少。

    “闖入者,報上你的名字。”黑袍男人滿臉憤怒,這是狂熱最容易轉變而成的情緒。

    “想知  道我的名字?你還不夠資格,”中年男人說著,抬起槍指了指黑袍男人身後的方向,“看看山下吧,我想,今天的雨聲確實掩蓋了不少其他的聲音,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