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10 作品

197 來得剛剛好

 
但,這些都是此前已經知曉察覺的,值得思索的是,對方此刻,選擇在她面前表露出來了。

 
是主動表露,而非洩露。

 
靠坐在榻上的病弱青年看向她,神色稱得上真誠地道:“既常娘子已知曉,錄也無意故弄玄虛……當日在大雲寺後山,我的確與令兄單獨相談許久,直到令兄返回人前。”

 
“且之後,我一直於原處靜坐,想要去往那處楓林,需經過我所在之處側方的一條小路,若常郎君之後曾去過楓林,我定能看到。”他聲音緩慢卻篤定:“所以,常家郎君很清白,我很清楚。”

 
“此乃其一。”李錄繼續說道:“待採菊之人盡數折返寺中之後,我還曾親眼見到明世子和一位女郎,一前一後從楓林中出來,因見二人形色有異,我便未曾出聲驚動。”

 
常歲寧:“那位女郎是否形容不整,裹著披風?”

 
李錄頷首:“正是。”

 
這便和與馮敏同住一個禪院的女郎之言對上了。

 
常歲寧看著李錄:“原來世子非但早已得知,且是親眼所見。”

 
她甚至並不覺得李錄選擇坐在那裡,會是偶然。

 
或許,他早就知道明謹與馮敏進了那座楓林,所以才想留下一探究竟……

 
她是否可以理解成,他和他的人,在視線所及之內,一直在暗中留意監視明謹——也就是與明後有關的明家人的一舉一動?

 
“世子既見明謹出楓林時神態有異,縱不會親入楓林查看,想來也會讓護衛前去一探吧?”她道:“若是‘湊巧’,或還能看到明家夫人的‘善後’之舉。”

 
李錄沒有否認,只道:“明家人行事謹慎,無法靠近查探,故錄事先不知對方欲以玉佩陷害令兄之事。”

 
事先不知嗎?

 
常歲寧將信將疑,道:“若世子可在當日言明此事,不給他們抹滅罪證的機會,便不會今日局面。”

 
李錄神色為難:“若當日主動言明,我無法向聖人解釋我為何如此留意明世子,或會令聖人疑心我在暗中監視明家。”

 
常歲寧:“世子可以不出面的,哪怕只是在最初長孫家尋人時,在不暴露自身的前提下,暗中給予些許線索提醒,便可避免之後的一切麻煩——”

 
“是,我該想到的……”李錄有些慚愧地道:“可我彼時受驚之下,實在未能想得這般周全,我於京中謹小慎微多年,面對那位明家世子行事,已習慣了敬而遠之。”

 
是嗎?

 
常歲寧靜靜看著那眼神冷靜,分明全無半點受驚之色的青年。

 
受驚欠缺思索是假,覺得過早說出此事無利可圖才是真。

 
或許說,他未必就如他所言,事先不知那玉佩之事,而是早就等著這一切發酵,等著此時此刻她“求”到他面前。

 
看著那病弱無害的青年,常歲寧眼神微暗:“既如此,那我是否可以狹隘猜想,世子或是世子手下之人,當時曾聽到長孫七娘子及其婢女求救的動靜?”

 
既然有意留意明謹舉動,若他派去的跟蹤之人離得足夠近,定能瞧見明謹行兇之舉。

 
“有無聽到求救之音,並不重要。”李錄嘆道:“縱是聽到了,我也無力阻止,不是嗎?”

 
所以,的確是聽到了。

 
常歲寧眼前閃過那張坦誠生動的少女臉龐,心緒凝結一瞬。

 
那個少女十分不幸,但原本有人可以挽救她的不幸,可那人選擇了視而不見,旁觀放縱了這場不幸的發生。

 
她無意將一切高尚品德強加於他人之身,她亦非如何高尚之人,可對方此時的嘆息實在虛偽,且將漁翁得利,稱之為無力阻止——

 
正如她方才所言,提醒長孫家的辦法有很多,那麼,當時在那座楓林中,面對並不警覺的明謹,在不暴露自身的前提下,救人的辦法也有很多。

 
哪怕不出面救人,只令他的護衛暗中出手嚇退明謹,打斷那場行兇。

 
他沒有選擇救人,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因為於他而言,放任明家的世子殺掉長孫家將為太子妃的嫡女,這件事無論怎麼發展,都是消耗外方勢力的好選擇。

 
察覺到那少女眼底的變化,李錄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問她:“常娘子覺得我此舉很不應當,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