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染衣 作品

第七十六節 流民圖

    天才一秒記住本站地址:

    送走了莊三爺,張應宸回到了書房裡,在空寂的書房裡坐了許久,傾聽著前面大殿上道生們吟誦經文的聲音。他叫來明清。

    “你去前面大殿上,告訴師弟們今天的功課不要做了,都先進到裡面來,為師有事情要和他們說。”

    “是,師父。”明清打了一躬,出去了。

    不一會,他的幾十個弟子進來了這些都是他從難民中精挑細選出來的,有一定的文化,悟性又高的,留在自己的身邊教導,都是未來新道教的核心種子。

    待得徒弟們都見過禮,他將目光掃過眾弟子:大的大來小的小,年長的有十五六歲,年少的只有八九歲而已。個個相貌俊秀,骨骼清奇在臨高几年都沒挑到這麼好得苗子只見他們都是一副對自己敬若神明的模樣,張應宸輕咳一聲,開始訓話。

    大群的難民正在沂州的大地上前進著。

    正是正月裡的時節,若是往日,剛剛過完年的農民們此刻還都在家中歇息,拾綴農具為馬上開始的春播做準備。然而眼下,他們卻跋涉在冰天雪地的荒原上。

    經過了春夏的大水的土地已經不復有田地的存在,大水沖毀了田埂,沖走了莊稼,只留下漫山遍野的黃沙。此刻大雪又掩蓋了沙土,只留下一片荒涼死寂的漠土。

    樹木早就被剝光了樹皮,都枯死了,沒有一星半點的綠色。被冰雪覆蓋的道路上被人踩踏的滿是泥漿,一群一夥的人,被災荒從家鄉的熱土中趕了出來,在這冰冷又泥濘的路上跋涉著,揹包的,挑擔的,推車的,拄棍的……一個個面黃肌瘦,破衣拉hua。那一張張沒有表情的面孔,一雙雙無神的眼。好像都有千愁萬苦,無盡的悲哀,卻無處訴說。路旁散落著倒下的屍體,不管倒下的人是不是還喘著氣,若沒有人照護,立刻就會被經過的人剝去衣衫,只留下一具具瘦骨嶙峋赤裸的屍體,任野狗撕咬。

    僥倖逃脫了飢餓的人們之口的犬類,在荒年裡因為吃多了人肉而變得兇狠,成群結隊的尾隨著難民的人群,爭搶著路倒的屍體。那些年老的、年小的,體弱的,一旦落了單,便會被狗群活活撲倒了撕咬著吃掉。

    沿途的村落沒有炊煙,半坍陷的房屋張著沒有門窗的黑黑洞口,遠處殘碑枯樹下的亂墳崗中又多了幾堆新鮮的黃土,青煙升騰,紙錢飄舞……一聲聲淒涼又絕望的哭啼隨著風遠遠的飄來。

    白普庭拄著根柺棍,勉強在泥濘中跋涉著,他家一直是中等農戶,有二十幾畝地,喂著幾頭大牲口,日子過得還算不錯。所以有個正式的“官名”小時候也念過幾年私塾。不是個“睜眼瞎”好年景的時候用結餘糧食放點高利貸,在村子裡還算是個有頭有臉的人。

    奈何這幾年朝廷的加派一年厲害過一年,水旱蝗災川流不息。白普庭苦苦掙扎,勉強保著自己的一點地過日子。想著能不能熬過去—他的希望在這場大水中轟然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