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染衣 作品

第二百一十一節 馬尼拉

    馬尼拉一天中最可怕的時節莫過於中午。早晨,清風叩開窗扉,踅入〖房〗中,令人為之一爽。然而好景不長,晨風剛剛滌盪睡意,打起精神時,灼人的熱氣很快隨之從窗外襲來。即使倚窗憑海也不能遠眺,因為波濤的閃光猶如熊熊煤火。塗抹成西班牙式的雪白房屋牆壁放射出教人目眩的白光,而天空則好像一片火海,刺得人眼睛也睜不開。還未到晌午,外出已經成為煉獄中的一種折磨,待在屋裡則令人困頓不堪,睡魔重新又襲來,將人逼進悶熱的紗帳和枕蓆築成的牢籠中。遲至黃昏,人們才能從昏睡中清醒過來,感到舒暢一點。西班牙人征服了菲律賓,卻被天氣所征服,不得不改變習慣,將他們摯愛的鬥牛表演安排到黃昏時分舉行。

    “那個人是誰?”德爾加多夫人問道。她是一個船主的妻子。和這個姓氏相反(注),她身材豐滿,長著一張圓乎乎的臉。下午五時的鬥牛場裡依然暑熱難當,太陽雖然西斜,陽光還很熾烈。棉布的篷幔耷拉著,一點風也沒有。她輕輕搖動綢扇,扇子擋住了她大半個臉龐。這幅慵懶的而又情意綿綿的姿態讓坐在她身邊的情人感到十分滿意。

    “誰?坐在涼棚下面的席位裡的?見鬼,那是市長。”

    “不,是市長身邊的那個高個子的人。看,他在與市長談話,還把帽子拿在手裡。天啊,要是我們能坐在那個座位上該多好,這裡真是太熱了。”

    “哈、哈、哈,要是坐在他旁邊,會讓你熱壞的。這是最近的大紅人,就像阿波羅乘著太陽車駕臨馬尼拉。他一到這裡,所有的人都立馬圍著他轉。你難道沒聽人說起過嗎?”

    “他是誰?”

    “那你真是太孤陋寡聞了。如今他可是馬尼拉全城的談資:當初將岡薩洛?德?阿雷利亞諾侯爵的私生女唐娜瑪麗娜?德?阿雷利亞諾送到馬尼拉的人就是他呀。”

    “原來是他!真是一位了不起的紳士!想不到還挺英俊的。可是我記不得他的名字了。”

    “嘿,他是誰沒有人能說得清。這傢伙自稱來自意大利,但是他站在你面前時候活像個巴塔哥尼亞野人一樣高。他有可能是帕爾馬的貴族。西西里的侯爵,那不勒斯的親王;也許是黑山的王子,流落到亞洲,受到一大群野蠻人的擁護。那群人會擁戴他成為〖日〗本國王。〖中〗國皇帝。”

    “你在胡說,保利諾”德爾加多夫人揚起扇子,輕輕拍打在年輕情人的肩膀上“你總是胡說。”

    “胡說?看在聖母瑪利亞的份上”被稱為保利諾的年輕人掏出一條灑了香水的手絹擦去額上的汗珠,故意在情人面前露出手絹上繡著的她姓名的首字母,以博得她的嫣然一笑“這個人叫文斯?蘭度,文斯、魏斯。還是叫做文森諾,但是他姓蘭度肯定沒錯。據說他在那夥無法無天的澳洲野蠻人那裡hua了三萬比索為唐娜瑪麗娜贖身。我叔叔,港口稅務官堂?巴西里奧是最先看見這傢伙從特立尼達號上下來:倨傲的如同國王一樣。他在澳門時就包定了特立尼達號最好的二個艙房,在船上他和阿雷利亞諾小姐吃的火腿和葡萄酒都是自己帶著的最好的貨色。這個闊佬總是請船長和官員們到他艙裡用膳,甚至還在旅客中找出幾個提琴手給在他吃飯時奏樂。每次都賞給他們一人一個皮阿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