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染衣 作品

二百四十二節 除舊佈新(五)

    從“大堂”往後走,走過高家的師爺們辦事的院子,過了中門,便又是另一個天地了,乃是高家的私宅所在,與前面的即破且髒的乞丐窩相比,堪稱別有洞天。

    高家歷代雖是“團頭”,實則從未當過一天乞丐,一家老小亦是呼奴使婢的過著錦衣玉食的日子,雖為地位卑賤人所不齒,吃穿享用,等閒的大戶也比不上。

    不過,最近的高宅卻有些冷清,前不久高天士突然“暴斃”,喪事雖已辦過,卻還在守孝期,高家雖是乞丐團頭,這起碼的“孝”還是要講的,新繼位的團頭高令項成自然不能公然宴飲唱戲享用――他的幾個兄弟對他的繼位的事情並不服氣,都虎視眈眈著。

    家中即不太平,外面更是危機四伏,各路大骨聒噪不安,高令項也沒心情飲酒作樂。

    此刻,由“大爺”升級為“老爺”的高令項正斜倚在湘妃竹榻上,幾個婢女或端著冰鎮荔枝,或打著蒲扇在旁侍候。

    屋外的廊下站著的是莫家來的管家,大熱天走道,熱的滿臉滴汗,卻只能陪著一臉笑,擦都不敢擦一下,等著他叫進。

    澳洲人剛在廣州城拆偏鋪那會,莫容新便叫兒媳帶著厚禮來省親。說是要給老爹祝壽,好嘛,這壽沒做過多久,老爹就一命嗚呼了。高令項一見到莫家的人便覺得不是味。

    高令項今年正是不惑之年,要說以往,他這樣的大戶的嫡長子,壯年死老爹沒準還是件喜事,至少他的老婆便是這麼覺得的,但是他一點也“喜”不起來。

    眼下內憂外患,老爹活著,指使下面的大骨如如臂使指,自己卻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靠著爹的親信和母親孃家的勢力,才算把各路大骨擺平――說是擺平,實則下面暗流湧動,只要一有機會,那幾個大骨還有兄弟們難保又要跳出來生事;更別說外面還有澳洲人虎視眈眈了――他大略知道,高天士的突然去世和最近城裡鬧得沸沸揚揚的“巫蠱案”有關。

    巫蠱這事可不得了,高令項問過爹手下的幾個得力手下,結果這幾個人個個含糊其辭,但是從他們閃爍的言辭之中,他知道這傳言並非空穴來風。

    這可是夷滅九族的大罪啊!高令項差點沒把下巴嚇掉,自己老爹精明瞭一輩子,怎麼會摻和到這裡面去?!他不敢往深裡多想,只將高天士書房裡的各種書信札記細細翻閱了一遍,將可能與此事有關的東西全部一火焚之,又派親信到各竇口暗中打聽,有無具體的知情者,預備著慢慢的將他們一一滅口。

    眼看著澳洲人沒什麼表示,高令項心中稍安,他想到澳洲人來了之後,老爹居然毫無表示,已是失策,再摻和進巫蠱案更是自尋死路。澳洲人眼下雖不動生色,但是一步步的奪去關帝廟人馬的財源,照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就沒法維持這個攤子了――大家跟你混,明著是兄弟夥世代的義氣,暗地裡就是個“錢”,他高家維護不了各路竇口的財路,大骨們要你這個團頭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