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痕 作品

第58章 第二卷·二十六

    伊墨頓了頓,道:“於我來說,並無不同。”

    “胡扯。”季玖立時反駁,振振有詞:“那我讓你成仙,你怎麼不去?”

    “可是……”沈清軒讓我去,我也沒去啊。這話沒說出來,被季玖揮了揮袖,一言以蔽之:“你想拿我當沈清軒,可從來沒聽過我的話,我說不,你就說要。你對沈清軒也這樣?說來說去,你不過拿我當個念想的工具。”

    這一回,他儘管思維跳得很快,伊墨也知道他說的是什麼了,立刻道:“沈清軒從沒說過‘不’。”

    季玖眨了眨眼,說:“可我不是沈清軒啊。”又是一種無辜的神態。

    “你是。”伊墨說。

    “不是。”季玖說。

    “是。”

    “不是。”

    “是。”

    “可我十年前根本就不認識你!我的記憶只有三十年!”

    “但……我卻有兩百年的記憶,和前世的你。”

    季玖像洩了氣的皮球,萎靡的蹲下身,而後捂著臉,坐在了地上。

    許久,才聽他道:“那季玖怎麼辦?以後的王玖、陳玖、李玖又怎麼辦?他們要是還不如季玖對你,你又怎麼辦?一直找嗎?”

    伊墨靜了片刻,走過去隨他一起坐在地上,回答道:“我不知道。”

    “你要想好。”季玖低著頭呢喃著說:“沈清軒死了,沒了,只剩骨頭了。你要陪他去死,你就去。你要不願意,就去成仙。只有這兩條路可走,你不能一直一直找下去,就算找到,也要面對不同的沈清軒,或許討厭你,或許畏懼你,或許漠視你,你根本沒準備好去面對會對你說‘不’的沈清軒。”

    伊墨垂下眼,輕聲道:“沒有別的可能了嗎?”

    “沒有了。”季玖同樣輕聲回答:“我想了很久,沒有。就算某一世你找到他,在合適的時間,合適的地點,你們又在一起。可也不過數十年而已,你又會失去。接著要繼續週而復始。”

    “伊墨,”季玖說:“我的日子也沒多少了,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你就信我。去成仙吧。”

    伊墨望著他,先是隨意的一瞥,而後目光嚴肅起來,有了審視的意味。看了他很久,伊墨道:“真要我走?”

    季玖說:“你留著有意義嗎?”

    又是沉默。

    伊墨說:“再陪我一晚。”

    季玖說:“滾。”

    伊墨說:“是季玖陪。”

    季玖沉默了。

    作者有話要說:關於昨天抽風以及最近各方爭論的說明:寫《遇蛇》並不是一個心血來潮的行為,寫之初,我就是要畫一個弧,從開始到結束,磨去所有稜角,付出血與淚,而後兩個人才能真正在一起。所以才是三部。

    但是寫的過程中,也引發我自己之前的一些理不清的疑問,比如為什麼會愛,既然愛為什麼會放棄,既然喜歡為什麼從來不說。等等等等。

    那麼愛是什麼,愛是寬容,愛是忍耐,愛是妥協——甚至把自己的刺鮮血淋漓一個個拔下來的妥協。

    有人愛沈清軒的瘋狂,因為他將愛的自私發揮的淋漓盡致,有人愛伊墨,愛他的追尋,因為他表現了他的執著。也有人愛季玖,因為他從恨開始轉變,從擺在檯面上的惻隱,到藏在深處的悄然心動——並且始終清醒,知道自己只能是季玖。

    每個人有不同的喜好,有不一樣的三觀,所以你們都是對的,沒有錯。

    但是,他們都是有刺的。有的刺長在皮膚表面,我們一眼就能看到,比如季玖。有些刺以愛的名義被掩蓋,比如伊墨。有些刺同樣以愛的名義被深藏——比如沈清軒。

    這些刺讓他們強大,也同樣,讓他們弱小,因為所愛之人,不能真正靠近,他們也就沒有真正的解脫,也就始終‘仿若有所失’,不能圓滿。

    我要的是這樣一個鮮血淋漓的過程,要他們體味痛並快活著的人生,要他們知道,要得到,必須付出,不是表面的付出,而是真正的挖出自己的心來,把它剖開,看看裡面裝的是什麼,這顆心又想要的是什麼。因為這個世界沒有童話。

    他們也不相信童話。——這是這篇文寫到今天的原因:人妖殊途,想要同歸,就要付出代價,要學會面對現實,要學會對這個世界妥協。

    這個過程或許會很殘酷,但是我們都知道,殘酷過後的溫暖寧謐,是心之所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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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很多人主觀上在意的,比如:季玖不是沈清軒、第二部換人了、大蛇太可憐、還是沈清軒好等等等等。

    與我,都是虛妄。我所在意的,只是這樣的一人一妖,如何從殊途,披荊斬棘的同歸。

    過程當然是慘烈的。同樣當然我已經非常剋制,小心下筆,避開這樣的慘烈。

    所以,不要爭吵了。願意看這樣一個慘烈故事的,靜下心,陪我一起,走下去。

    不願意的,江湖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