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玉 作品

第 21 節 花奴挽柔

    芸孃的屍體是在土地廟發現的,下手之人兇殘無比,用燒紅的鐵棍將芸娘下身捅得鮮血淋漓,還將她一條舌頭連根拔去,那死狀簡直可怕到了極點,連驗屍的仵作都忍不住吐了。

    這般駭人聽聞的兇殺案,紹安城已經許多年都沒有發生過了,人人心驚膽戰下,都自然而然地懷疑到了宋舒白與莫挽柔的頭上。

    只是他們二人在事發之時,還曾一同出門買菜,周圍鄰里都可以作證,那兇手便不可能是他們。

    一樁兇殺案什麼有用的證據都沒留下,兇手狠毒又狡猾,官府毫無頭緒,人心惶惶間,莫挽柔也難以入眠,到底掌燈敲開了莫君庭的房門。

    少年正在溫書,在莫挽柔面前依舊是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樣,莫挽柔猶豫了許久,到底輕輕問出了那句:「君兒,是……是不是你乾的?」

    話才問出口,莫挽柔就後悔了,因為少年的眼眶立時紅了,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姐姐,你,你竟然懷疑我?」

    「科考在即,我一直在家中溫書你是知道的,我一心只想考上狀元,帶姐姐遠離這片是非之地,讓姐姐日後過上好日子,我心裡想的,手裡做的,全都是為了姐姐,姐姐……怎麼可以懷疑我呢?」

    少年眸中閃爍的淚光,刺痛了莫挽柔的心,她愧疚萬分,趕忙摟住了莫君庭,連聲哄道:「好孩子,是姐姐錯了,不該胡亂懷疑你,你好好唸書,姐姐等你高中狀元……」

    她的弟弟本性純良,她與他自小一起長大,還不瞭解他的品性嗎?怎麼能夠胡亂懷疑他呢?

    莫挽柔心中自責不已,卻並不知道,少年在她懷中,冷冷揚起了唇角,眸中精光迸射。

    而窗外一道身影也久久未動,宋舒白眉心緊皺,悄悄望著屋中的一幕,總覺得平靜的湖泊之下,暗流湧動,一切都不像表面之上那樣簡單。

    沸沸揚揚的兇殺案還沒找到兇手,眾學子翹首期盼的科考便已然到來了。

    莫君庭本就天資聰慧,又得到了宋舒白的盡心相授,那方狀元之席幾乎是手到擒來,沒有任何意外。

    他不僅奪得魁首,在殿試上更是表現出眾,深得皇上歡心,直接就被封了官職,平步青雲,羨煞眾人。

    如今他衣錦還鄉,便是要將姐姐接到皇城,陛下還在那裡賞了他一座新府邸,而莫挽柔的戴罪之身也被一筆勾銷,不僅她能堂堂正正地站在陽光下了,她的孩子從今往後也能夠為官考學,不用再受罪奴身份的桎梏了。

    曾經莫君庭對姐姐許下的那些美好願景,都一一實現了,少年志得意滿,騎在高頭大馬上,領著幾隊護衛,在百姓的歡呼中穿街而過,春風拂面,好不快哉。

    人山人海的長街上,宋舒白好不容易才擠了出來,抬頭看向豔陽下那身鮮豔的官服,也不禁微微揚起了唇角,心中為莫挽柔感到高興。

    他撥開人群,正準備先趕回家中,告訴莫挽柔這個好消息時,拐過街角處,卻正聽到一個老乞丐瘋瘋癲癲地在唸叨著些什麼。

    他心念一動,湊近細聽,那老乞丐流著口水,傻傻笑著:「流氓也能當官了,流氓也能當官了……」

    宋舒白神色陡然一變,「你說什麼?你在說誰,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那老乞丐抬起手來,指向高頭大馬上的那道意氣風發的身影,流著口水傻笑道:「說他,就說他,廟裡欺負大姑娘……」

    夜深人靜,樹影婆娑,莫挽柔許久沒有這樣安心地睡過了,明日她就要隨莫君庭出發,一起去皇城開始新的生活了。

    宋舒白貼心地為莫挽柔關上房門,卻是一步步走到月下,悄無聲息地站到了莫君庭的背後。

    少年正抬頭望月,憧憬著與姐姐的美好未來,身後卻不防響起幽幽的一聲——

    「莫君庭,那一夜的酒好喝嗎?」

    (十)

    宋舒白消失了。

    像許多年前一樣,他又一次不告而別,只留下一段話,託莫君庭轉述給了莫挽柔。

    「他說我如今考上功名, 有能力照顧姐姐了,他該做的也都做完了,是時候離開了……從始至終,他對姐姐都沒有兒女之情,只是因為同情與愧疚,姐姐,你明白嗎?」

    顛簸的馬車上,莫挽柔的淚水也愴然墜落,她埋下頭,好半晌才低低說了一句:「我懂的,我都懂,他那樣善良,他做的一切都沒有錯,他只是不喜歡我,但他卻……是個好人。」

    莫君庭按住姐姐冰冷的一雙手,替她擦去眼角的淚水,將她摟入了懷中,「姐姐,沒關係的,你還有我,我不會扔下你,我會一輩子都陪著你,讓

    你跟孩子過上好日子的……」

    馬車揚塵而去,卻沒人知道車廂底下的暗層中,捆綁著一個渾身是血的男子,他嘴巴被堵得嚴嚴實實,耳朵卻能清楚地聽到車裡那些顛倒黑白的對話,他又急又恨,卻根本掙脫不開,一雙眸中帶著濃重的絕望。

    而更不會有人知道,紹安城裡死了個瘋癲的老乞丐,屍體被拋在了亂葬崗,他嘴中的一條舌頭也被連根拔去,同那芸孃的死狀一模一樣。

    皇城裡車水馬龍,熱鬧非凡,莫挽柔住進了富麗堂皇的大宅子裡,一顆心卻總是高興不起來,似乎還沉浸在宋舒白離去的悲傷之中。

    藍色的鸚鵡飛出金樽谷,飛入了繁華的皇城之中,還來不及感受人世間的一番新奇熱鬧,便被莫府的家丁用彈弓打了下來。

    「今日運氣好,可以加餐了!」家僕興高采烈,莫挽柔經過長廊的腳步卻停住了,她腹部高高隆起,孩子即將出世,她見不得血光,便招招手,喚來了那僕人。

    「把這隻鳥兒給我吧,畢竟也是條性命,上天有好生之德,別造殺業了。」

    柔聲細語的話中,藍色鸚鵡躺在莫挽柔的手心裡,睜開血汙模糊的一雙眼,對上那張溫和善良的笑臉,心中跳動不已。

    原來,人世間是這番模樣,有重重危險,卻也有涓涓細流的暖意。

    藍色的鸚鵡留在了莫挽柔身邊,每日陪她說話解悶,令莫挽柔心頭陰霾散去不少。

    莫君庭新官上任,不知在忙些什麼,常常深夜也不見他人影,藍色鸚鵡見莫挽柔對月寂寞,便飛出窗外,在空無一人的院中,化作了一個七八歲的清秀女童。

    她蹲在花圃間,正想為姐姐尋一束最美的鮮花,逗姐姐開心時,一道人影卻在月下閃過。

    女童目光一亮,認出那人背影,瞬間又化作了藍色鸚鵡,飛到了莫挽柔身邊,叼起她的衣袖,歡喜叫道:「找弟弟,找弟弟……」

    莫挽柔提著燈盞,在藍色鸚鵡的帶路下,穿過長廊,悄悄跟在了莫君庭身後。

    夜風冷冽,莫挽柔心生狐疑,這三更半夜,君兒要去做什麼?

    她一路跟著,竟看到莫君庭拐到了後院一間極為隱蔽的房中,那房中堆滿了柴火雜物,髒亂不堪,莫挽柔從未踏足過,此刻看到莫君庭開門進去,她躲在暗處,心中疑雲更甚。

    燭火被點燃,窗外的莫挽柔險些叫出聲來,房中哪有什麼柴火雜物,分明捆綁著一個鮮血淋漓的人!

    滿屋都是刑具,莫君庭脫去披風,鬆了鬆筋骨,抽出一根佈滿鐵鉤的長鞭,狠狠抽在了那人身上!

    「宋舒白,你說不說,你到底說不說?!」

    滿帶戾氣的質問間,窗外的莫挽柔猛地捂住了嘴,不敢置信,鐵架上那個被折磨得不成樣子的人,竟然就是早已不告而別,令她朝思暮想的宋舒白!

    屋裡血漬斑斑,鐵架上的宋舒白忍受著酷刑,一聲未吭,只是唇邊始終掛著一抹嘲諷的冷笑。

    莫君庭簡直要瘋掉了:「你是騙我的對不對?根本沒有那封信對不對?你說啊,是不是騙我的?」

    他之所以沒有立刻殺掉宋舒白,而是將他帶回皇城,酷刑拷問,就是因為宋舒白告訴他,他還留著一份證據,他在知道一切真相後,就給莫挽柔寫了一封信,藏在了一個很隱蔽也很安全的地方,莫挽柔遲早會發現的。

    以莫君庭的聰明才智,其實早就猜到沒有這封信,宋舒白不過是在拖延時間,可他不敢賭,不敢賭這萬分之一的可能。

    萬一宋舒白說的是真的呢?萬一真的讓姐姐發現了一切呢?

    莫君庭不敢去想,他只能不斷地折磨宋舒白,希望能撬開他的一張嘴。

    這麼多夜晚過去,他的耐心早就耗盡,長鞭如風抽打間,他嘶吼著:「你這個狡猾的騙子,你根本就是騙我的,我早就掘地三尺,根本沒有找到你說的那封信!」

    扭曲的神情間,卻是又忽然改口道:「不,興許是有的,你這人一向謹慎行事,興許真留了這樣一封信下來,你快點如實招出,招了就不用受折磨了,興許我大發慈悲,還能留你一具全屍……」

    搖曳的燭火下,莫君庭嘴中顛三倒四,整個人神神叨叨,顯然已經快被宋舒白口中的那封信折磨瘋了。

    宋舒白一身血肉模糊,狠狠吐出了一口血水,竟是快意而笑:「你這個惡魔,你永遠都不會知道那封信在哪裡的!它將令你一輩子寢食難安,挽柔發現真相的那一天,就是你永永遠遠失去她的時候!」

    宋舒白最知道莫君庭的軟肋在哪裡,專往他心口上捅刀子,果然,莫君庭愈發瘋魔了:「你閉嘴!姐姐是我的,永遠都是我的,她的孩子也是我的,她跟孩子永遠都不會離開我,我們一家三口永遠都會在一起,你聽到了嗎?!」

    「畜生,你當真是披著人皮的畜生,喪心病狂,死後定會下十八層地獄……」宋舒白仍舊笑罵著,「只可惜,你做盡這禽獸不如的事情,也只是得到了挽柔的人,一輩子都得不到她的心,她心中永遠都會有我,會有我……」

    宋舒白反反覆覆的言語刺激間,莫君庭反而奇異地安靜了下來,他扔了鞭子,臉上露出了一個詭異至極的笑容。

    「對,我本來就是一個喪心病狂的人,我死後定會下十八層地獄,但那又怎麼樣?」

    他伸手將臉上的血水擦乾淨,一步步走近宋舒白,目光幽幽:「這個遊戲結束了,我已經沒有耐心了,近來天乾物燥,想來這間屋子忽起大火也不會有人懷疑的……」

    呢喃間,他袖中忽然滑出一片薄薄的利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地上前將宋舒白的舌頭割了下來。

    「你太聒噪了,安靜地上路吧,別想再拿什麼來威脅我了。」

    鮮血噴濺間,宋舒白的身子劇烈顫抖起來,他沒抽搐幾下,腦袋便垂了下去,眨眼間就徹底斷了氣。

    莫君庭正鬆了口氣時,窗外卻忽然響起一聲淒厲的尖叫,他臉色一變,趕緊推開門,只看到莫挽柔跌倒在地,鮮血從腿根處流了下來。

    一切發生得太快,她還沒來得及阻止,自己腹部已經劇烈疼痛起來,她眼睜睜看著宋舒白斷了氣,眼睜睜看著那個自己一手帶大的魔鬼,步步向她走近。

    莫挽柔悽聲尖叫著:「你不要過來,不要過來,你這個惡魔,我恨你,我恨你!」

    夜風獵獵,莫君庭手中的刀片掉落在地,他站在月下,像個手足無措的孩子般,眼眶紅紅的,委屈地望著莫挽柔——

    「姐姐,君兒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姐姐,姐姐為什麼……還要討厭君兒?」

    (十一)

    藍色鸚鵡飛來的時候,雪明川正在枝頭閉目養神,一隻泛著幽藍之光的鸚鵡撲著翅膀,忽然落在了他肩頭。

    雪明川依然閉著眼睛,只是淡淡開口:「藍兒回來了?人間這一趟好玩嗎?」

    這隻藍色的鸚鵡正是從金樽谷中飛出去的,她化作人形是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天真明朗,很得金樽谷一眾妖靈的喜愛。

    此刻雪明川問話之下,那藍色鸚鵡卻並不回答,周身只散發出一股強烈的悽然哀婉之氣。

    雪明川覺出不對,甫然睜開眼眸,藍色鸚鵡飛到他指尖,雙眸含淚,他臉色一變:「藍兒,你的舌頭被誰割去了?」

    那藍色鸚鵡不僅一根舌頭被殘忍地連根拔去,顫動的翅膀下還貼著一張符咒,將她困於原身之中,無法幻作人形。

    雪明川一拂袖,那符咒立時碎成了粉末,吹散在了風中,藍色鸚鵡扇了扇翅膀,光芒大作間,一個七八歲的藍衣小女孩跌落在了雪明川懷中。

    她雙目含淚,嘴中少了一根舌頭,使她不能言語,只能緊緊揪住雪明川的衣袖,對他比出口型:「救姐姐,救姐姐——」

    那無聲急切的口型中,雪明川一隻手覆上了藍衣小女孩的額頭,靈力湧入間,才終是聽見了她心底傳來的那一聲聲淒厲的呼救——

    「谷主,救救姐姐,姐姐快要死了,要被惡鬼逼死了!」

    藍兒帶著雪明川趕來時,莫挽柔正在難產之中,滿屋血腥撲鼻,亂作一團,她卻早已沒了求生的意志。

    莫君庭跪在她床邊,臉上滿是血汙,渾身顫抖著,嘶聲慟哭:「姐姐,我求求你,不要扔下我,求求你,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那一夜,一切不堪的真相終是浮出水面,莫挽柔深受刺激,好不容易才止住了血,保住了腹中胎兒。

    莫君庭卻將她軟禁了起來,還找來天師制住了藍兒,因為藍兒竟然想要帶莫挽柔逃走!

    奈何小小的鸚鵡鳥,終究是法力不足,反而被天師以符咒定住,還讓莫君庭殘忍地割去了舌頭,若不是莫挽柔苦苦哀求,藍兒早就性命不保了。

    莫挽柔被莫君庭困在府中,情況一天比一天糟,她也彷彿變成了一個啞巴似的,即便莫君庭沒有割去她的舌頭,她也再說不出一句話來,更不會溫柔地對著莫君庭再喊出那聲「君兒」了。

    藍兒心急如焚,趁著莫挽柔難產之際,終是逃了出來,直奔金樽谷請來谷主相助。

    屋中一片混亂,產婆們急得焦頭爛額,莫挽柔卻是望著虛空,目光渙散,再無一絲求生意志了。

    莫君庭跪在她床邊,渾身劇顫,「姐姐,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原諒我吧……」

    少年淚如泉湧,哭得像個孩子一般:「我這一生是做了很多壞事,我是個天理不容的混賬,我死後會下十八層地獄,可沒辦法,誰叫世上我只有姐姐你了呢,誰也不能把你奪去,是你跟我說的,你會永遠跟我在一起的,你會永遠跟我在一起的……」

    他顫抖地抓住她滿是血汙的一隻手,悽楚哀求道:「姐姐你別走,你別走,求求你不要扔下我……」

    一陣寒風凜冽襲來,院中花草樹木盡皆凝固,半空中悠悠飄下了一片雪花。

    屋中眾人身形定住,唯獨莫君庭還能扭過頭,不可置信地看向窗外,看見那道從天而降的雪衣身影。

    男子衣袂飄飄,額心一道銀色飛霜,墨髮飛揚,清冷絕美,身旁還飛著一隻藍色的鸚鵡。

    漫天飛雪間,那個清冽的聲音遙遙傳來,還帶著一絲悲憫的嘆息——

    「你當真想要留住她嗎?」

    (十二)

    金樽谷裡,雪明川伏案提筆,正畫著一片栩栩如生的鸚鵡舌頭,他手邊用的正是那方松煙硯臺,每日仙氣浸潤間,謝煙終有一日能夠歸來。

    藍兒耐心等在旁邊,卻有一人撩開簾子,大咧咧地走了進來,一屁股坐在雪明川對面。

    「雪老怪,你又多管閒事了。」

    來者不是旁人,正是金樽谷里老愛到處給人算命的狐七郎,他生了雙漂亮的桃花眼,模樣就像人間一個俊秀的公子哥兒,偏偏乾的是「神棍」的活計,眼神還不好,三天兩頭就認錯人,雪明川打趣他就是一個算命的「狐瞎子」。

    狐七郎也不客氣,反唇相譏,每每見到雪明川,都要叫上一聲「雪老怪」,雪明川聽習慣了,也不甚在意。

    今日狐七郎又來了,嘴裡還唸叨著:「我昨兒個半夜給你算了一卦,你猜猜是什麼卦象?」

    他嘖嘖搖頭,雪明川卻專心繪畫,毫不理會他,狐七郎只得一拍桌子,湊近那張「冰塊臉」嚇唬道:「你可闖大禍了!謝煙那次的帳,九重天上還沒跟你算,你如今又擅自篡改了兩個凡人的命數,雪老怪啊雪老怪,你這膽子還真大啊,真以為九重天上不敢動你麼?」

    雪明川提筆作畫,聽著狐七郎在他耳邊喧囂,眼皮子眨都沒眨一下。

    狐七郎口中的「兩個凡人」,正是那莫君庭與莫挽柔,原本莫挽柔會難產而死,只留下一個苦命的孩子,但莫君庭卻願意用自己的命,換回姐姐的命。

    「我這一世做錯了太多事情,只希望能夠以命贖罪,我離去之後,還希望谷主能夠帶一句話給我的姐姐,孩子是無辜的,請她千萬不要厭棄他,好好帶著孩子活下去,我會化作天上的星辰永遠守護著他們……」

    窗外飛雪飄飄,雪明川終是畫完了那片鸚鵡舌頭,他招來藍兒,將那張畫紙輕輕拂向了她,熒光飄灑間,那畫紙上的舌頭竟在藍兒嘴中化作了實物,藍兒又能再度開口了,她簡直喜不自禁,變作了七八歲的小女孩,一下子撲在了雪明川身上。

    「谷主,谷主!我又能說話了,多謝谷主!」

    狐七郎嫌棄地將藍兒扯開,「還好意思說呢,就是你給雪老怪又惹了麻煩來,他屢次逆天改命,真當這是好玩的事情嗎?」

    說到「好玩」,雪明川從狐七郎手中接過藍兒,小女孩坐到了他肩上,看向了窗外。

    雪明川幽幽問道:「藍兒,人間好玩嗎?」

    「好玩。」藍兒興奮答道,卻馬上又搖了搖頭,聲音低了下去:「不好玩,因為……姐姐太可憐了。」

    她頓了頓,雙手抱住雪明川的脖頸,又天真一笑:「谷主,你覺得人間好玩嗎?」

    雪明川盯著飄雪的山谷,久久的,才微揚了唇角:「好玩。」

    「為什麼?」

    「因為那是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