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節 鬼媒：陰婚產業鏈裡的層層罪惡

    原來，那後生的爸媽就是花 5 萬塊錢買來一具女屍，給兒子配了陰婚。



    一具女屍能賣 5 萬？



    這讓湯素梅瞪起了貪婪的眼睛，連忙掏出賣菜時用的小計算器算了起來。這抵得上丈夫多少個月的工資啊？夠她賣多少車菜啊？



    這錢別人能掙，我也能掙！活了 30 多歲，湯素梅終於找到了屬於自己的致富經，她要做一個鬼媒！



    為了一探「市場」的「需求」，湯素梅故意放出了假消息：親戚家有個年輕的姑娘，長年生病，最近可能快不行了。孃家人想給她尋個人家嫁了，免得孤身一人，連祖墳都入不了。



    消息擴散出去之後，在臨汾生活的姐夫給她拉來了第一單，也是最後一單「生意」。



    洪洞縣馬牧村老張的 14 歲兒子在幾個月前死於車禍，家裡人記掛得不行，想託人給兒子配陰婚。



    車禍的賠償款已經到位，所以錢不是問題，老張和妻子只想找個年齡合適的姑娘，別委屈了兒子。



    消息就這樣七拐八拐，通過湯素梅的姐夫傳了過來。



    湯素梅一聽有生意上門了，既興奮又緊張，沒怎麼過腦子就把價格報給了老張：「2 萬！」



    老張連個磕巴都沒打：「就 2 萬！關鍵要快！」



    沒想到錢就這樣找上門了。



    可是「活人好找，死親難結」，哪兒那麼容易就能找到合適的？眼看到手的錢掙不到，可急死她了。



    就在湯素梅著急上火時，目標出現了。



    10 月初的一天，湯素梅在一輛中巴車上遇到了住在自己家附近的老鄒，猛然想起老鄒的女兒冉冉和自己女兒是小學同學，跟老張兒子的年齡正合適！



    就這樣，湯素梅的心裡暗暗鎖定了目標。



    她主動與老鄒攀談起來，得知冉冉在霍州市裡的一所全封閉的私立學校上學，兩週才回一次家，覺得這可真是天賜良機。反正自己手頭沒有合適的，老張那邊又催得緊，只能試一把了。



    如果冉冉不跟她走，那就再找別人，如果走了，那就……



    對金錢的渴望讓她紅了眼，一步步泯滅人性，開始走上犯罪的不歸路。



    10 月 8 日這天，沒有任何戒備的冉冉跟著湯素梅走了，等她們到達臨汾後，湯素梅的姐夫過來「看貨」。



    冉冉當時只是昏迷，還有微弱的脈搏和呼吸。姐夫一來就看出了不對勁：「人家要的是死屍，活人哪個敢要？」說完就趕緊走了。



    我們沒法猜測湯素梅姐夫當時是怎樣看待這個女孩的，也許他認為說出這樣一句話就能阻止小姨子的罪惡行徑，讓她警醒過來，趕緊把女孩送回去。



    但事情卻朝著另一個方向發展了。



    「人家要的是死屍！」這句話在湯素梅耳邊不斷迴響。



    把她變成死屍不就完了？這還不簡單？



    當誘人的鈔票在眼前晃來晃去，讓人覺得觸手可及卻又只差那麼一點點的距離時，能讓貪婪的人徹底失去理智。



    湯素梅滿腦子裡只有錢。有了錢能讓小叔子蓋房娶媳婦，她就能在婆家趾高氣昂，會成為功臣。



    彷彿被魔鬼附了身，她忘了自己也是個母親。在她眼裡，冉冉就是她的貨物，需要按時交出去。想要交出合適的貨物，她必須把活人變成死屍。



    10 月 12 日，警方在得到線索之後，馬上傳喚了湯素梅。



    湯素梅很痛快地承認，冉冉就是她騙走的，但就是不說賣到了哪裡。先說賣給了陝西榆林的一個姓高的人，又說賣給了臨汾的一個老光棍，警察挨個調查發現都是假的。



    這下警察感覺到了湯素梅如此兜圈子，一定是隱瞞了大事。於是，刑警隊派出中堅力量，對湯素梅進行突審。



    三天三夜之後，湯素梅咬緊的牙關終於鬆動了，說了一句：「我想回家看看。」



    有門兒！警察們來了精神，但同時，心情卻沉了下去。因為這句話意味著湯素梅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家了，也意味著冉冉已經遇害了。



    直到警方按照湯素梅提供的線索，來到洪洞縣附近一條高速公路旁，找到野地上那座新圍起的墳頭。



    等到警察們把墳挖開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藉助手電光，警察們打開了薄薄的棺材，裡面的女屍身穿嶄新的紅衣，已經開始腐爛，正是他們已經尋找了 9 天的冉冉。



    而旁邊的棺材裡是一具已經高度腐爛的男性屍體，同樣身穿紅色衣服，是張家的兒子。



    湯素梅只是孤軍奮戰，陰婚暗網中，還有更邪惡更殘忍的人。



    我把她們送上了天堂！



    2006 年的年底，河南省安陽市鐵西區的一條馬路上，一個滿面滄桑的中年男人正在路邊慢慢走著，他胸前掛著兩張女人的大照片，用嘶啞的聲音大聲喊著：「陳慧芸！你在哪？我們都等你回家哪！」



    路過的人都用同情的目光看向他。



    此人姓曹，陳慧芸是他的妻子。一個多月前，兩人因為生活瑣事吵了一架，陳慧芸一怒之下離家出走了。



    後來聽女兒說，陳慧芸通過職業中介，找到了一份做保姆的工作，就在安陽市的鐵西區某地。但是從那以後，家裡人就再也聯繫不上她了。



    老曹和女兒女婿來到安陽，開始尋找妻子。



    他們找到了給妻子找工作的那家中介所，要來了一個地址，是僱主的籍貫所在地，於是找到了河北省邯鄲市一個名叫仁壽村的地方。



    經人指引，他來到了一座老房子前，但這裡早已人去屋空，再一打聽，房主名叫宋天堂，他還有一個相好的，名叫段玉玲。



    老曹找不到人，只能去派出所打聽。正巧，那個段玉玲在幾個月前被人告發合夥騙婚，到公安局接受訊問時留了照片。老曹趕緊求爺爺告奶奶把那張照片借了出來，和陳慧芸的照片一起復印放大。



    帶著照片，老曹一行人再次回到安陽，在陳慧芸給人當保姆的地方，開始沿街喊人。



    功夫不負有心人，幾天之後，段玉玲的照片被一個賣煤的商販認出，把段玉玲的住址告訴了他們。陳慧芸的家人馬上找到門口，終於等來了宋天堂和段玉玲，隨即報了案。



    先開始，宋天堂並不承認見過陳慧芸，警方也沒有證據，只能把他放了。老曹無奈，只能求助於媒體，最終在河南電視臺的關注下，安陽市公安局立案偵查。迫於壓力，宋天堂終於說了實話，陳慧芸已經被他殺害。



    讓警方吃驚的是，陳慧芸已經是他殺的第 6 個人了。



    繼續審訊，警方的吃驚變為了震驚，因為宋天堂的作案動機是：殺人賣屍，給人配陰婚。按他自己的話說，他把那些苦命的女人「提前送入了天堂」。



    這還真應了他的名字。



    相對於把黑手伸向熟人的湯素梅，宋天堂的心思可縝密多了，他的作案對象多是瘋瘋癲癲的流浪女人。這種女人在鄉村裡並不少見，而且極容易被誘騙。



    宋天堂用「給飯吃」為誘餌，在半年的時間裡，先後把 4 個智障的女人騙到了家中，殺死之後賣給了不同的鬼媒，也就是他的下家。



    那些屍骨再經由這些鬼媒之手，賣給有配陰婚需求的人家。



    就這樣，一道黑色的利益鏈條形成了，宋天堂就是處在這條利益鏈最上游的人。他只管提供屍體，只要把屍體交到鬼媒的手裡，其他的事就不用操心了。



    實際上，從上世紀 90 年代中期開始，宋天堂就開始做盜墓挖女屍賣錢的勾當了。他白天到處踅摸埋有女屍的墳墓，一旦發現目標，夜裡就去盜挖，與下線商量好價錢之後就把屍骨往化肥口袋裡一裝，用自行車馱出去變賣。



    每當村裡人看到他馱著鼓鼓囊囊的化肥口袋離開村子，就知道，宋天堂又幹那缺德事了。



    人性一旦被邪惡吞噬，只會愈來愈邪惡，宋天堂從挖墳掘屍猖狂到殺死活人賣錢就印證了這一點。



    直到 2006 年被陳慧芸的家人告發，他幹這一行已有 10 年。村裡人人見著他都躲著走，覺得他又陰毒又晦氣，連他的親弟弟都不與他來往。



    由於名聲太臭，宋天堂感覺在村裡待不下去了，於是帶著段玉玲來到了河南安陽，並且重操舊業。但這時，他的目標不再是智障的女人。



    陳慧芸是宋天堂從中介所裡騙走殺害的第二個人，如果不是她的家人及時發現，不知道還會有多少人死在他手上。



    其實宋天堂的獲利並不算高，每次掙得 3 千到 5 千不等。但是屍體每過一道手幾乎就能翻一番，到買家手裡時，基本都要 2 萬了。



    宋天堂最終被判處死刑。但是從他手裡買過屍體的那些鬼媒、中間人，對於屍體的來源全部一問三不知。都說不知道殺人這回事，宋天堂賣屍體時只說那些女人都是喝農藥自殺的。



    所以他們為了賺錢，把兩眼一閉，也就不再多問。



    三千年的怪現象



    配陰婚起源於商代，幾經沉浮，延續至今，已經有 3 千多年的歷史。



    解放之後，配陰婚似乎已經銷聲匿跡，但是據不少鬼媒回憶，他們小時候就見過或者聽說過配陰婚的事情，所以即使經過了破四舊那樣狂風暴雨一般的全國運動，配陰婚也沒有被完全剷除。



    不得不說封建迷信的根基深厚是我們這一代人無法想象的。



    改革開放之後，人們的生活水平有了很大提高，配陰婚漸漸地又被擺在了明面上。



    以配陰婚最普遍的山西偏遠農村為例，沒有成家的女人死後不能埋進祖墳，所以必須配一個「鬼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