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 32 章

    他怕自己的樣子病病殃殃的,讓老人家看了心情不好。

    邢策認認真真地上下把他看了看,“跟上週比,稍微,有個人樣兒了。”

    上週姜頌瘦得已經完全脫形了,那個不吃不喝的樣子讓邢策想起來都後怕。

    之前這種情況也不是沒發生過。

    姜頌看著跟個好人一樣,每天插科打諢話不少。但就是缺那麼點活人的陽氣兒,眼瞅著一天天瘦下去誰也沒辦法。

    就好像他對生死沒什麼概念,也完全感受不到生命從身體裡流逝。

    曾經有個老醫生跟邢策遞病危通知書的時候說過一句話:這人要是沒了生機,神仙也難救了。

    好在顧長浥搬進來,姜頌臉上難得又見了一些血色。

    姜頌聽不見邢策那些七拐八繞的心理活動,只知道有機會能去見小姨,發自內心地高興。

    他笑著“嘁”了一聲,“你說誰沒人樣兒?”

    邢策向後看了一眼廚房,聲音壓低了,很認真,“我說真的呢,你以,以後能不能不這樣兒了,太危險太嚇人。要是你覺得和姓,姓顧的住一塊兒不舒坦,上我家住著什麼問題沒有,我們一大家子人也熱鬧是不……”

    “邢叔,”顧長浥不慌不忙地走進起居室,“午飯差不多準備好了,要不然你留下了吃頓飯再走?”

    和剛才接鴿子的樣子又有一些不一樣,他的語氣客氣了很多,卻莫名帶著一層疏離警告的意味。

    邢策後脖子一陣發緊,“我家裡有飯,不,不跟你們這兒擠了。”

    顧長浥遞給他一隻拉金絲的迷你手提箱,“邢叔,這個帶回去給小姨吧。”

    邢策已經不知道怎麼跟他計較稱謂了,迷茫地低頭看著那只小箱,“這什麼?”

    “液體鈣,”顧長浥並不解釋太多,“可能對老人摔傷恢復有幫助。”

    那箱子上寫著好多不像英語的外國字,手柄上還綁了精緻的高檔絲綢。

    邢策沒接,“這,這得很貴吧?”

    “沒鴿子貴。”顧長浥把箱子向前遞了遞,似乎是很不經意地問:“小姨過生日,我能去嗎?”

    邢策心說剛才他跟姜頌說這事的時候顧長浥並不在旁邊啊。

    他悚然環視了一圈,也沒找著監控監聽的東西,沒敢再多說什麼,“想來就來唄,反正來的都,都是我家裡的人。”

    而且他也怕到時候人一多,自己顧不上姜頌。

    說起來他也挺矛盾的,一方面他老覺得顧長浥這個小崽子說不上來哪讓人害怕,另一方面姜頌身邊要是真完全離了人,他也是實在不放心。

    最後他把顧長浥的小箱子接了,又低聲叮囑一句,“那到時候你也看著他,一點兒,這兩天可不叫他氣著,累著了。”

    顧長浥垂著頭的樣子很平和,“我知道。”

    邢策一走,顧長浥把姜頌的飯端過來了。

    顧長浥做的藥膳粥是真的好吃,姜頌從最一開始的看見飯就提前反胃,到現在已經隱隱地有一些期待開飯。

    魚糜、筒骨和牛肉粥,顧長浥都給他做過,每一次都熬得儼儼的,粥液一滑進胃裡就帶來溫暖的踏實感。

    他略略向前探著身,等著顧長浥把粥擺在自己面前,“今天做了什麼?”

    顧長浥把他胃上護著的暖水袋換了一隻,“做什麼你就吃什麼。”

    姜頌已經對他這種說話方式習以為常了,依舊美滋滋地把小砂鍋的蓋子揭開。

    黃芪走地雞絲粥的香氣撲出來,姜頌迫不及待地舀起來一勺。

    “慢一點,”顧長浥坐到他旁邊,“燙。”

    姜頌就著勺子輕輕地吹,把座位又讓出來一些,方便顧長浥給他揉肚子。

    就像在醫院的時候護士叮囑的那樣,在他吃每頓飯的時候,顧長浥都會替他揉胃。

    一開始他還不好意思,躲著顧長浥不讓揉,自己隨便揉了兩下,感覺差別並不大。

    當時顧長浥也沒勉強他。

    結果當天一兩頓飯沒揉,晚上他睡著睡著就疼醒了。

    他疼得迷迷糊糊的,只記著顧長浥好像把他抱起來了,跟他說了什麼倒完全記不清。

    顧長浥揉著他就稍微舒服一點,勉勉強強能睡著。

    到第二天天亮,他睡醒才意識到顧長浥給他揉了一整宿。

    就算跟顧長浥不見外,他心裡也挺過意不去的,好在兩個人都沒主動提。

    但是再吃飯的時候他就沒躲了,不然他怕更是給顧長浥添麻煩。

    姜頌只能在寫印面的時候多花些心思,顧長浥要的那些五花八門稀奇古怪的花押鑑藏,他都寫得十二分仔細。

    越到後面他寫得越順手,心裡甚至有些期盼開印的那一天。

    大約畢竟是他親自帶大的,喝粥的時候顧長浥擠在他身邊,姜頌完全不會感到不自在。

    他只是覺得顧長浥身上很暖和,周身的氣息也讓他心裡踏實。

    一碗粥吃完,姜頌渾身暖洋洋的。

    顧長浥的手就搭在他肚子上,甚至讓他產生了一種退休養老兒女繞膝的錯覺。

    “小姨過生日,我送點什麼呢?”姜頌貓一樣地蜷在扶手椅裡。

    自從邢策入職了姜家的公司,姜頌一天沒虧待過他。

    哪怕是他最無助的時候,真正的難題也沒讓邢策替他扛過。

    所以邢策家裡的日子是很好過的,他家老太太也短不了任何吃用。

    “姜先生家裡的事,我一個債主,恐怕插不上手。”顧長浥的手輕輕給他按著胃,似乎並不打算幫他出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