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酒卿 作品

第 69 章 小狗鏈





“群狼環伺,你父親光憑一個誅天銀令,恐怕難以震懾群雄。更何況女王死後,天海御衛遊守不出,六州宗門中尊敬者有之,畏懼者甚少。因此,你父親越是想要保護明晗,他們越是會把你父親視為眼中釘、肉中刺,為了奪權,也為了逼宮,他們只能想到一種解決辦法,”明濯停頓須臾,“那就是殺了你父親。”




洛胥撐在被褥間的手掌驟然收緊,他頸側的線條又繃了起來,有一瞬間,他像是露出了獠牙。




明濯聲音很輕,耳語似的:“可是你父親是天海御君,他修為莫測,又有天海御衛追隨,要殺他談何容易?是以,他們絕不會選擇與你父親硬碰硬。”




既然不能硬碰硬,便只能想一些陰損的辦法,最好是能悄無聲息,不留痕跡。這樣人死了,即使天海御衛想要追究,也沒有




證據。




明濯根據過去的經驗來猜(),能做到這樣不留痕跡的(),可能是咒殺,也可能是毒殺,他不知道細節,但是他可以確定,這些人得手了。




因為洛胥繼位了。




洛胥呼吸偏重,他撐著身,沒有抬起頭。那雙總是看起來遊刃有餘的眼睛藏在黑暗裡,不露任何鋒芒。




“好聰明,”他聲音還是微啞,“你說得不錯,我與他們的確有仇。”




這個“仇”字落在齒間,有幾分森然的殺意。他沒有反駁明濯,而是繼續用了“他們”這個稱呼,說明事實與明濯猜測得相差無幾,殺他父親的並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群人。




洛胥今年二十有二,十五年前他七歲,契約剛剛生效的時候,他父親已經是強弩之末。他們知道受騙了又能怎樣?那時別說讓他父親來霈都,就是讓他父親坐起身,都很困難。




“這世上有一種奇怪的咒訣,它既沒有名字,也沒有痕跡。”洛胥似乎在陳述天氣,他眼皮抬起來,露出眼底深深的恨意。可是那恨意太冷、太深,更像是另一種沒有溫度的瘋狂:“它施在人身上的時候,可以讓對方感受到剜心挖骨般的疼痛。我父親中了九道,每次發作,他都會獨自待在靜室裡。第一年,他還有清醒的時候,第二年,他就瘋了。”




黑夜寂靜,兩個人如似交頸,可是他們其實誰也碰不到誰。魂魄相許以後,兩個人的心跳能重疊,可是其他呢?這樣就算緊密相連了嗎?




創造這個契約的二代君王明晞自己都沒有搞懂,她最殘忍的是錯把佔有當作了愛。疼痛無法使心意輕易相通,更可況還只是一個人在感受疼痛。




洛胥抬起一隻手,沒有碰到明濯,他隔空描過明濯的眉眼,像在重複那些煎熬的時刻:“我最後為他更衣的時候,他什麼話都沒有留給我,那一天我把他送入天海,他像霧一樣消散了。”




那些日子裡,洛胥的胸口每天都痛,有時候,他也分不清楚,究竟是他在痛,還是另一個人在痛。這該死的、可恨的狗鏈套著他,讓他在每一個危機四伏的夜裡都忍不住妄想,或許另一頭的人也在感知他的痛苦呢?




“如果昨天你沒有殺了他們,”洛胥說,“他們也走不出霈都。”




明濯的推斷有一部分是靠洛胥的反應,他摸過洛胥的脖頸,也碰過洛胥的臉頰,可那並不是因為他對洛胥有什麼愛意或痛意,他只是對洛胥有一點好奇。




比如現在,他抬指勾住了洛胥沒有落下的手,衣袖下滑,露出的腕骨上還有白天的握痕。




“你看著我殺人,”明濯說,“你真奇怪。”




他琥珀瞳專注,看著那隻手,好像勾這一下,也沒什麼大不了。




這次沒有人攥衣領,但是洛胥的喉間還是在發緊。那勾住他的手指冰涼,像是越過那些不為人知的夜,在黑暗中,回應了他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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