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楊廷 作品

第431章、皇帝老人家越來越忘事


                 廣州城欣欣向榮,但滿城喪服。

  如今距離京城很遠的地方里,廣州與京城的消息傳遞卻極快。這得益於花了八年時間修成的京廣直道北京至長沙段,然後又只花了不到四年修成的長沙至廣州段。

  身穿郡王蟒袍的路易斯在廣州城的碼頭自然很顯眼,而後有人為他帶來了一條白色的麻布。

  “貴使既著御賜蟒袍,如今皇后娘娘鳳駕賓天,貴使宜表哀悼。”

  “什麼?”路易斯聞聽皇后去世的消息,頓時大驚失色。

  但在大明呆過數月的路易斯已經懂得入鄉隨俗,何況這一次有重任在身?

  他也繫上了白布表示著哀悼。

  皇后崩逝,是為國喪。整個大明以日易月,二十七天裡,大明將是一片縞素。

  但整個大明仍舊在運轉,只是路易斯這一路北上都多了不少沉默。

  這次不是坐船,直道在嶺南的的山間蜿蜒,馬匹拉著車廂上坡時,路易斯總擔心那些馬力竭了怎麼辦。

  但很明顯,大明如今的馬匹極多。每隔二三十里,必有一處站場。其中可供歇息、如廁,也換一換馬匹。

  客旅走直道,貨物走水路,這是長沙到廣州段的特別安排。

  這一段的直道,不如北面那一段寬闊、平坦。

  然而哪怕如此,鐵軌能延伸這麼遠的距離,也超越路易斯的理解。

  大明,如今一年究竟能出產多少鋼鐵?

  四季變化,災害躲不過。損耗、維護……路易斯不敢想象這背後有多少人和物資保障這一條直道的運轉。

  “是從通驛局裡拆出來,單獨負責的鐵道局。”陪同他進京的主事搖著頭。

  多的話他就不能講了。

  連年虧損,皇帝還有意再修北京通往宣城、大同、歸化城的鐵路。

  要翻越那麼多山和隘口,更難。北方多雪,冬季也不好用。將來巡邏、維修,耗費還不知道有多少。

  但是有了這些直道,朝廷對地方的掌控力度確實更強了。別的不說,鐵道局的總裁,是能列席軍務會議的。

  路易斯的旅程這次不再經過運河,而在運河那邊,淮安府作為總理河道衙門所在,唐樞已經擔任河道總督快八年了。

  如今,黃淮水患中下游要治理的核心河段都位於淮揚省。省治在揚州,但淮安作為漕河航運碼頭,也是更顯繁華。

  在鳳陽府的壽州一帶,這裡有規模巨大的石灰場和採石場、採煤場。

  在這裡燒製好的水泥和條石、碎石,都用貨船從淮河上游運到淮安,再以那裡為中心,上溯到黃河上游的宿遷、徐州一帶,下往黃淮並流後的安東。

  唐樞如今正在這裡。

  博研院的人來這裡踏勘過後,選定了這裡。離鳳陽府城不算遠的這裡,是龍興之地。在這裡大動山土,曾經惹來議論紛紛。

  但皇帝要在這一朝對黃淮水患做出點功績的心志從不動搖,劉天和在中樞,唐樞在地方,多年來一直沒挪動,這就是明證。

  這淮南一帶隱隱有發展為另一個重工園的趨勢,也是另一個明證。

  這裡的一切,都為了治河。

  但已經過去了快八年,劉天和也已經六十二了,不知道這一次還能不能繼續留在國務殿。

  “張國公,皇后娘娘崩逝,哀則哀矣,這邊卻仍舊不能輕慢。”唐樞擔憂地說道,“入夏之後,雖不能修內堤,但外堤是無妨的。秋後搶工,正是用料之時,須得趁這幾個月備足。”

  “唐總河放心,我知道輕重。”

  皇明資產局派到了這淮南來協調諸廠與總理河道衙門之間工作的,卻正是已故英國公張侖的兒子張溶。

  年輕時在京城鼓搗自行車、在大賽場賭錢屢屢現眼,被皇帝丟到了金坷垃肥廠,和農夫打了很多交道。

  張侖苦心孤詣多年,憑一點苦勞讓張溶沒降等而是直接襲封國公,在把皇明資產局的重任交給成國公朱鳳之後,那最後的幾年是拖著老邁之軀和張溶一起,從送肥開始。

  也就是那一段歲月,張溶才知道了農家有多難。

  他能接觸到的,還是當時能有餘力從金坷垃肥廠買肥的大戶人家僱的農夫。

  而等到英國公薨逝、他襲了爵之後,則被皇帝安排到了這裡。

  黃淮水患縱然不得根治,但只要有所功績,那能保多少黃淮兩岸農夫的生計?

  已經不再年輕的張溶沉穩了不少,反倒給唐樞介紹起自己知道的信息。

  “我收到信,京廣直道修成後,宣大直道修不修還沒定論。但是京城重工園裡,那些水泥廠歇不下來。皇城重新整修後,廣州、寧波那邊從海外運材木回來的商人,也在找新銷路。”

  唐樞看了看他,沉聲問道:“張國公說這些,是有何見教?”

  “唐總河見外了。”張溶神色凝重,“唐總河,這段時間我這裡自不會耽擱。但趁今年大國策會議,一鼓作氣讓河道衙門多一些撥銀的事,我可以請餘駙馬幫著說說話。”

  唐樞一時沒有接這個話。

  這麼多年來,總理河道衙門已經成了軍餉、京廣直道外的第三大吞金獸。

  治河,拓的是河道,修的是堤,砸到這水裡的看似是石頭,實則是白花花的銀子。

  以千萬兩為單位的銀子,而如今這麼多年過去了,還不算完成。

  再多要?

  國庫確實不像嘉靖十年左右那一段時間難了,但大明這麼大,要花銀子的地方太多了。

  “先保了今年夏汛吧!”唐樞凝重地說道,“去年秋的束水堤只修了基臺,水漲後都會沒入河面以下。若是今年有大汛,河水受那數道基臺所阻,還不知會不會出岔子。若是出了岔子,別說多撥銀了,我還得請罪。”

  “……唐總河實在不容易。”

  “不容易的是劉國老。”唐樞看著北面,“若是劉國老能再幹三年,那就好了……”

  張溶心頭一動,沉默了一會之後就道:“那我便在這件事上出出力。”

  唐樞愣了一下,而後凝重地向他行了一禮:“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