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楊廷 作品

第431章、皇帝老人家越來越忘事

  他一心治河,官場上的交道很少。

  縱然淮揚自成一省,治河已經不至於事涉諸省。但每到秋冬工程緊急的時期,他還得奔赴沿途各府縣。做的,也都是些得罪人的事:工程僱工要搶地方農忙後多出來的勞力,築堤要佔一些田地……

  更沒有在春節前後交際的時間。

  張溶畢竟是國公,皇明資產局背後的勳戚也是不容小覷的一股力量。

  他們若能支持劉天和再幹三年,那麼唐樞這邊會省心很多。

  眼下,唐樞著實沒有精力去搞這一些。治河到了關鍵階段,而從去年到今年,民間隱隱有議論:今年是庚子年,一甲子之始。這樣的年份,民間相傳往往是多災多禍的。

  現如今,皇后崩逝,更加劇了民間百姓們的擔憂,這是不太好的兆頭。

  萬一今年有大水患,那就必須提前做好準備了。

  黃淮泥沙淤積多年,此前的工程都集中於外堤的修築和下游河道的拓寬。而從去年開始,皇帝也有參與,劉天和與唐樞一起確定的束水攻沙開始修築束水堤。

  反其道而行之,要讓河道變窄、水流速度更快、沖刷將來仍舊可能淤積起來的泥沙,那就要在水流量大的時候可能還經過的河道築起堤來。

  現在雖然有了水泥之助,但工程的進行也就很難在短短一個秋冬水位堤時完成全部了。

  接下來這兩三年最關鍵。

  劉天和與唐樞兩人前後治河已經十五年多,該到了出成效的時候。

  像這樣同樣進行了很多年但還沒出成效的事,京城也有一樣。

  那就是燒完開水後怎麼利用的新法子。

  蒸汽機難嗎?

  皇帝確實已經把方向點透了,原始的實驗裝置也一直在進行、在改進。

  當年翁萬達乘坐封舟自南洋歸來時第一次乘坐新的輪船,就聽聞皇帝在主持著研究燒開水已經很久了。

  而從嘉靖十二年到如今的嘉靖十九年,實用的蒸汽機還是沒有完全造出來。

  難點可實在太多了。

  在高強度和高溫下仍然要穩定、耐用的鋼鐵,圓管的鑄造、密封,儘量降低轉動、傳遞力量的曲軸、齒輪,那個被叫做氣壓的控制,炸了的風險……

  但最大的難題其實是:用那麼多煤燒開水,最終總是得放出來一大半,這才能保證沒有炸掉的危險。而這樣一來,燒那麼多煤只有那麼一點力量能用上,值得嗎?

  朝堂上的暗流暫且得到平息,就算再立新後也不是今年,朱厚熜心情不佳的情況下,乾脆把更多的時間花在了這些需要深入去琢磨的事。

  紫禁城西南角的博研院裡,有蒸汽機項目的一個辦公室。

  這裡是搞理論設計研究的地方,真正的實驗裝置在重工園那邊。

  現在其實就是設計方面需要再次改進優化,才能走向實用了。

  來到了博研院,朱厚熜看著面前站著的幾人,心中不無感慨。

  一個明知其功用的東西,已經很清楚理論原理的東西,但是在工程上想要做出來實用的產品,憑如今自己的重視、資源保障,花了這麼多年仍舊沒走出最後一步。

  當時還一直以為是橡膠、密封之類的問題,但阿方索已經在歐洲找到了從南美帶來的橡膠,但一開始也不能用。

  蒸汽機的環境裡,高熱。這東西遇熱就變軟,必須得經過處理。

  後來這個問題還是陶仲文解決的,天知道他怎麼用硫酸和生膠一起試了試,最後形成的產物就耐熱了,彈性也更強。

  這還是前年的事,目前仍在實驗更多橡膠的用途。

  單就蒸汽機這個項目來說,陶仲文也參與進來了。

  這個時代也是有焊接的。但現在焊接加上橡膠的應用,機器內管道里的密封更好,蒸汽更足,需要放掉的、浪費的反而更多。

  “陛下……”項目工程方面的大工、縣爵鄭魁今非昔比,張口就是專業術語,“沈博士已經奉旨找到了法子,臣等也把那個氣壓計造了出來裝上去。眼下推算,每次燒出來的熱氣,足足洩掉了有八成!這個難關,臣等已經琢磨了快一年,還是找不到好法子。”

  原型和原理都已經實現了,但不能只是樣子貨。

  鄭魁慚愧地低下了頭。

  這麼多年來,寶金局為他們單獨熔鑄各種奇形怪狀的零件,重工園的各個廠子,但凡他們有需要,聞則響應。

  沒別的原因,皇帝親自關注的重點項目。

  但已經十年了啊。白花花的銀子且不說,人生又能有幾個十年?朝中對於皇帝一直把錢花到蒸汽機這樣的項目上,又豈無意見?

  陛下自己呢?大概也接近失望了吧。

  “鍋爐、汽缸、活塞、連桿、曲軸、閥門、氣壓計,這些都解決了,應該就剩這個難題了。”朱厚熜回答,一如既往地堅定,“如今用也能用,就是不值得。用的時候加煤加水,戰戰兢兢又限制頗多,想要定下型狀將來用於車船之上卻是極難。把這個問題再理一理,不行的話,朕再找更多人集思廣益。”

  這個時候,陶仲文倒是猶豫了一下。

  “你想到了什麼?”

  陶真人仍舊穿著道士服,這一點他倒是始終沒改。

  但是如今的陶真人在皇帝長久以來的“薰陶”下,已經是個科學大拿。多年煉丹,燒了那麼多千奇百怪的物事,陶仲文已經整理了太多被皇帝叫做元素的各種不同物質名錄,還有它們單獨、混雜表現出來的各種各樣三態屬性。

  能發現橡膠硫化會不同,不是因為他已經懂什麼分子式了,而是燒的東西足夠多,總會有些模糊的靈感。

  反正是皇帝出錢,燒了試一試。

  現在皇帝發問,他只說道:“如今麻煩是不得不把許多蒸汽都放掉,以免機器裡太熱了,最後炸開。臣也燒了不知多少東西,水自然是極多的。這蒸汽,也就是水汽。只要冷了下來,就又是水。臣想,有沒有法子不放那麼多氣,讓它們就在機器裡又冷下來。如此一來,還不用頻頻加水。”

  “那機器一開動起來,裡裡外外奇熱無比,哪裡有冷的餘地?”鄭魁回想著他們的實驗環境,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