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蘭竹 作品

得秀才雙喜臨門(三更合一,33w、34w...)

李淵完全沒想到事情會往這個方向發展。




老夫人說有人教壞李建成,人證俱在, 只是讓鄭娘子跪一會兒祠堂, 不是什麼大的懲罰,他便同意了。




但鄭娘子怎麼就懷上了,他們居然都不知道?




李建成本來正沉默著,見自己第一個孩子可能會出事,就氣得頂撞起老夫人,說鄭娘子是被冤枉。




如果只是這樣就罷了。真是誤會,他們好聲安慰一下鄭娘子就行。




李淵想著以母親對大兒子的重視,既然鄭娘子懷上了孩子,她應該也會忍讓。




但誰想到,母親居然暈了過去?




李淵想去找御醫,被醒來的母親拉住。




“不要叫御醫!家醜不可外揚!若外人問起來,只說我聽到鄭娘子懷了曾孫,高興得暈倒了。”獨孤老夫人那時還很清醒。




李淵本以為沒事。




哪知道獨孤老夫人又暈了過去。供奉的醫師扎針也沒把獨孤老夫人扎醒,求他去請御醫或者太白山隱居的孫醫師來。




李淵聽了母親的話不敢去找御醫,便親自去找孫醫師。




孫醫師來了之後嘆氣,老夫人這是心氣散了,就算能醒來,身體也恢復不了,暗示李淵準備後事。




孫醫師給老夫人熬藥時,李淵還是去找了御醫。




御醫來之後,與孫醫師說的同樣的話,並且沒有留下藥方,只為老夫人施針。




老夫人終於再次醒來,又喝了藥,口齒終於清晰了。




老夫人似乎也知道自己的壽命將近,所以屏退眾人,只留下李淵和竇夫人安排後事。




獨孤老夫人先要將自己嫁妝的一半贈予二郎三郎。




李淵和竇夫人都很疑惑。




雖然嫁妝不算國公府財產,老夫人想給誰就給誰,但一般而言也會依照常理,嫡長子分得七成,其餘諸子再分配,嫡子比庶子在剩餘財產比例中多分一二成。




獨孤老夫人雖然也喜愛李世民和李玄霸,但之前也說自己財產七成是給李建成的。




“是我虧待兩個孩子,把嫁妝全部給他們也是應該的。”獨孤老夫人冷聲道,“兒婦,你也將你的嫁妝分一半給兩個孩子。”




竇夫人聲音顫抖:“大家,你要做什麼?!”




獨孤老夫人閉上雙眼:“兒啊,我前些時日夢見你的兄長澄兒向我哭訴,他早逝無子,在地下淒涼無比,希望你能過繼孩子給他,為他延續香火。他很喜歡大雄和大德,我見這兩個孩子將來也是出息的,定能廣大澄兒的門扉。過繼給澄兒也是嫡子,仍舊養在唐國公府,對兩個孩子並無不好。”




竇夫人兩眼一黑,坐在地上。




李淵也震驚道:“母親,你在說什麼?為何突然要過繼大雄和大德!”




獨孤老夫人深呼吸了幾下,睜開眼,聲音尖銳道:“你還沒發現嗎?大雄和大德的聲勢過重了!這次禍端,全是因為他們過分招搖!”




竇夫人咬牙道:“他們被陛下喜愛,是陛下為他們揚名。如果我們責怪他們,豈不是說是陛下的錯?何況唐國公府又不是隻能有一個國公。他們若有本事,可以自己掙爵位,與大郎並無衝突啊!”




李淵也勸道:“母親,難道當年兄長沒有去世,我就不能出人頭地了嗎?我堂兄也是一門雙郡公,互相扶持……”




“那不一樣!”獨孤老夫人道,“國公和郡公不一樣,你看看他們二人做的事,就是奔著國公去的!”




李淵皺眉道:“母親,你冷靜冷靜。二郎三郎才多小?他們怎麼可能做這種事。”




竇夫人哭道:“大家,二郎三郎做了什麼?被陛下接到身邊,是陛下做的;鋪子是我給的;打賭是太子主動的;陛下插手我們家的事是大郎喝醉……”




“啪!”獨孤老夫人撐起身體,一巴掌扇到竇夫人臉上,“閉嘴!都是你,都是你太偏袒二郎三郎,傷了大郎的心,大郎才會這樣!鄭娘子的事也是。是不是你將話遞在了鄭娘子耳中,勾得鄭娘子與我作對?”




“對,都是李世民和李玄霸的錯。他們出生之前,大郎多好啊,多孝順啊,沒有人說他不好。”




“大郎一直都不喜歡李玄霸。我怎麼就沒發現呢,一定是大郎一開始就發現了李玄霸沒抱好心。”




“我家大郎多好啊,他多乖啊……”




獨孤老夫人喃喃自語,眼神一會兒迷糊一會兒清明。




竇夫人一抹眼淚,沒有管臉上的紅腫,跪地道:“二郎三郎無錯。大郎原本也沒有嫉妒過二郎三郎。在香皂鋪子的事出現之前,大郎還四處誇獎二郎三郎。二郎三郎生病,大郎每日都去探望。大家,你都忘記了嗎!三個孩子本來感情很好!”




李淵對竇夫人道:“別說了,讓母親冷靜一會兒。”




獨孤老夫人眼神又清明起來,她厲聲道:“李淵!難道你要讓你兄長後繼無人嗎!你連孃的話也不聽了嗎!過繼孩子的事很常見,李世民和李玄霸的老師虞世南難道不也是被過繼給了伯父?”




竇夫人悲泣道:“大家!二郎和三郎也是你的孫子,也是你看著長大的孫子,你甚至直呼他們的名字,把他們當成敵寇了嗎?他們沒有搶奪大郎任何東西,反而給予了大郎很多東西。就是在今日之前,大郎和二郎、三郎也是很好的兄弟。你這樣做,大郎是個好孩子,他也會難過。”




獨孤老夫人盯著竇夫人道:“要怪就怪我,是我年老時想著大兒子孤苦伶仃,才逼迫你們夫妻二人做這個決定。”




李淵嘆氣道:“母親,你冷靜一點,我還是不明白你為什麼非得過繼二郎和三郎。你說的一切都不成立啊。”




獨孤老夫人看了兒子許久,眼神又在渾濁和清明中來回變換。




半晌,獨孤老夫人才深深嘆了口氣,道:“我養的毗沙門,不如兒婦養的大雄和大德。大雄和大德被過繼給你的兄長,嫡子的身份也不會變。甚至大雄還能成為嫡長子,能自立一房。以陛下對他二人的喜愛,不會影響他們的前程。”




“但他們留下來……”獨孤老夫人沉默了一會兒,艱難道,“就算我走了,毗沙門肯定也會和大雄大德再起衝突。大雄大德無錯,但他們也有錯,錯就是太優秀了,太優秀了啊。把他們過繼吧,對毗沙門好,對大雄大德也好。對他們都好。”




李淵本來很堅定的神情出現了一絲猶豫。




竇夫人看到李淵臉上的猶豫,心頭一梗,扯下了頭上的髮簪,髮髻落了下來。




她披散著頭髮道:“大家,你一切都為了毗沙門,哪怕毗沙門現在還根本沒想過嫉妒大雄和大德,你也認為毗沙門將來會因嫉妒大雄和大德而與他們生怨?”




獨孤老夫人沉默。




李淵深深地嘆了口氣。




竇夫人道:“說到底,大家是完全沒有考慮過大雄和大德。大雄非常黏我和郎君,他在滎陽就重病過一場。如此年幼的孩子,得知因為過於優秀而被父母拋棄,去過繼給一個從來沒見過的伯父為嗣子,住在自己家中變成了寄人籬下,他會不會再次得病?”




獨孤老夫人冷漠地看著竇夫人。




李淵想起李世民對他的親近,心中的稱又朝著竇夫人偏移。




竇夫人繼續道:“更別說大德。大德自幼體弱多病,現在拋棄他,就是看著他去死。別說什麼還養在家中。我們會因為生氣難過生病,孩童更加脆弱。還是說因為大德被預言很難活到弱冠,所以大家就乾脆把他放棄了?”




她把簪子丟在地上,冷笑:“大雄大德是從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無法放棄他們。何況大家你猜測大雄大德太厲害,所以得毗沙門嫉妒。那他們被過繼後就不是李家人嗎?大伯去世前是唐國公的嫡長子,他們可是變成了嫡長孫!”




獨孤老夫人怒斥道:“你說什麼!”




竇夫人一改在獨孤老夫人面前的溫順,面不改色道:“大家,你也知道陛下極其寵愛二郎和三郎。若你將他們分出去,陛下一定憐惜他們。就算你將所有事都攬在自己身上,陛下就一定會按照你的想法行動嗎?陛下會不會在我們都老去後,以大雄大德被過繼給唐國公原本的嫡長子李澄為由,說大雄才是唐國公一脈真正的嫡長,讓大雄繼承唐國公的爵位?”




李淵:“……”他不敢置信地看著顯得十分陌生的夫人。




獨孤老夫人又有些糊塗:“不、不會,不會,陛下是我的晚輩,他會照顧我的想法……要不,要不,把大雄和大德過繼給……”




竇夫人冷漠道:“過繼給已經有親生子的二伯?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們苛待二郎三郎?這的確不會給毗沙門造成危機,但這會讓全天下的人都恥笑郎君!毗沙門是大家你的孫子,難道郎君就不是你的兒子?郎君的仕途才剛起步,你就要讓他受到挫折嗎!”




說完後,竇夫人不給獨孤老夫人回答的機會,低眉順目道:“兒婦言盡於此,請大家多多考慮。二郎三郎該回來了,兒婦去看看他們,別讓他們聽到了閒言碎語被嚇到。”




竇夫人居然直接轉身離去。




獨孤老夫人氣得渾身顫抖:“她這是不孝!不孝!是十惡不赦的不孝和忤逆之罪!”




李淵嘆氣:“母親,你不僅要把大雄和大德趕出門,還要把毗沙門的母親也趕出門嗎?這樣對毗沙門真的有好處嗎?”




獨孤老夫人罵聲一滯。




……




“我真的不知道為何母親會突然犯糊塗,這究竟什麼事啊!”李淵坐在地上,也號啕大哭起來。




李玄霸本來很生氣,聽李淵和二哥李世民差不多模樣的哭聲,嘴角不由抽搐了幾下,心中倒是沒那麼氣了。




李玄霸拍了拍二哥的背:【鬆開,我有話要和父親說。】




李世民嗷嗷哭道:“阿玄不準走,你要走我就陪著你,你身體那麼弱,一個人該怎麼辦!”




李玄霸:【鬆開,我不走,相信我。】




李世民鬆開手臂,捂著臉繼續痛哭。




李玄霸道:“父親,人的見解來自他們的認知。祖母警惕我和二哥,也是因為祖母的認知。祖母是從南北朝並立的亂世而來,在那個時代沒有什麼禮義廉恥。先人身沒之後,子誣母為妾,兄黜弟為傭,播揚先人之辭跡,暴露祖考之長短,以求直己者,往往而有。”




李玄霸所說的話,出自顏之推的《顏氏家訓》。




“獨孤家曾經就有此事。祖母的嫡長兄獨孤羅與祖母和其餘兄弟不是同一個母親。其諸弟以獨孤羅的母親早逝,無夫人之號為藉口,說獨孤羅不是嫡長,沒資格承襲爵位。他們還因為獨孤羅自幼在北齊吃苦,生活十分困窘而嘲笑輕辱獨孤羅,不將他當做兄長對待。”




“雖然說祖母的不是不好,但這是獻皇后曾經訓斥過的事。祖母也曾經輕辱獨孤羅。”李玄霸看向李淵,“正因為祖母做過這樣的事,所以才以己度人,認為我們家的家風和獨孤家一樣,所以才如此緊張。”




“可是父親啊,現在已經不是禮樂崩壞的亂世。當年帝和獻皇后都厭惡獨孤家奪嫡之事,如今陛下登基時有人傳播閒言碎語,陛下肯定更重視禮制。”




“這裡是大隋,不是亂世;我們是唐國公府,不是獨孤府。”




“我和二哥再優秀也不敢謀奪唐國公的爵位,也沒有必要謀奪唐國公的爵位;兄長就算身為嫡長,也不能輕辱我和二哥,因為朝堂上的地位不只是爵位,實職更重要。”